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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道》第三章 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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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方舟站在阳台,将头探出窗外,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看着远处昏黄的路灯。

泪水顺着面颊悄然落下,七楼的高度,二十年的距离。

他想,如果当时我不恐高,如果我可以纵身跳下,那么,小心一定还活着。

李方舟闷闷不乐地看着眼前的婴儿:硕大的脑袋上散落着稀疏的细发,娇小的鼻子骄傲的上翘着,粉嘟嘟的小嘴儿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听,而她那闪亮的星眸正看着他,让他有些心慌。那年李方舟五岁。小心,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刚出生。

李方舟的继父根本就不顾家,而母亲在小心满月不久又开始工作,他自然就成了小心的保姆。给她喂奶粉、换尿布、洗澡、哄她睡觉、逗她玩耍,他似乎成了小心的奴隶。

但是李方舟的勤劳依旧换不到母亲一丝赞赏的微笑,她对他那仅存的感情也完全给了小心。

他那幼稚的心灵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怨恨,是这个新出生的婴儿抢走了他原本不多的温暖,是她占据了他在母亲心中那微不足道的地位,是她剥夺了他寻求幸福的渺茫希望。他嫉妒眼前这个天真纯洁的孩子,他无法容忍敌人不用任何命令却可以轻易地支配自己。他总是默默地看着小心躺在摇篮里兴奋地挥动着手脚,但是脑中却充满无比歹毒的恶念。他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着小心出意外,盼望着母亲再也不看她一眼。

但是他那受到污染的灵魂没有继续沉沦,因为小心发出的第一个有意义的声音既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哥哥”。当小心那天籁般稚嫩的声音缓缓地流进李方舟耳际的时候,他哭了,泪水慢慢地流下来,滴落在小心的胸前。他不顾一切地抱紧她,疯狂地吻着她那白嫩的小脸蛋,而她则高兴地笑着,不时叫几声“哥哥”。他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这是亲人的呼唤,这是亲人的温暖。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她的微笑是那么迷人,还有那亮闪闪的眼睛不停地眨呀眨,而她那可爱的小嘴一张一合,从来不知道疲倦,她的小手在他的脸上搔来搔去,暖洋洋的,几乎将他融化。

他为自己过去那卑劣的思想忏悔。

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婴儿——小心,是她洗净了他那污浊的灵魂,是她抹去了蒙在他心灵上的灰尘,是她把他从无尽的黑暗之中拯救出来,是她给了他新的生命。

从那以后,小心就成了李方舟童年的全部。

继父经常不在家,母亲也总是早出晚归,她总是在早上草草地做完饭,到了很晚才回家。等母亲回家的时候,小心早已经睡着了,而李方舟则在小心的摇篮边打瞌睡。小心的一切都由李方舟负责。五岁的他个子小,力气也小,勉强可以做一些洗奶瓶换尿布之类的事情。那个时候还没有微波炉和电水壶,他只能用煤气灶烧水热饭。由于很笨,他经常被烫伤烧伤,直到现在他身上还留有那个时候造成的疤痕。哪怕伤得再厉害,他也会小心翼翼地照顾小心,为了她,他甘愿做任何事情。聪明的小心有时候也会发现哥哥身上的伤口,虽然她并不知道哥哥很疼,但是却很小心地靠近他的伤口,然后撮尖了小嘴轻轻地吹着,眼睛中流露出关切的目光。这些事后来小心都忘了,但李方舟记得。

李方舟没有上过幼儿园和学前班,在上学前他一直照顾小心。在他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小心还只有两岁。小心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所以每天早晨李方舟就早早地起床,把她送到舅舅家,让没有工作的舅母照看。

在小心三岁的时候,李方舟的继父弄来了一套新房,七楼。李方舟和小心在同一间房间,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床,是给他和小心的。但是从第一天开始,直到小心离去,两人都睡在同一张床上。

搬进新房的当天晚上,小心说什么也不肯睡,只是缠着哥哥讲故事。后来李方舟实在乏了,就要睡觉。当他钻进被窝后,小心却一声不响地抱着枕头也钻进他的被子里。

他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诚心不让哥哥睡觉啊?”

小心噘着小嘴不高兴地说:“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说完她把她的枕头放在李方舟的枕头边,然后躺下,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哥哥。

李方舟无奈地说:“好小心,别闹了,快回床睡觉去。”

她坚决地说:“我和哥哥一起睡。”

他假装生气地说:“快,回自己的床上睡。”

看到哥哥生气,小心吃了一惊,她立刻坐起来,低着头,不一会儿就哭了。她一边啜泣一边问:“哥哥不喜欢小心了吗?”

看到她那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样子,李方舟的心就立刻软了下来。他只好上前抱紧她,心疼地说:“别哭了,哥哥最喜欢小心了,小心今天就和哥哥一起睡。”

小心这才擦干眼泪,张开双臂,撒娇道:“哥哥抱着小心睡。”李方舟只好抱着她入睡。

后来李方舟一直和小心睡在一起,一开始他还劝小心回她自己的床上睡,但每当这个时候小心就带着一副惨兮兮的表情问:“哥哥不喜欢小心了吗?”没有办法,他只好就范。再后来李方舟就不再说让小心回自己床上睡这类话了,而小心也心安理得地和哥哥睡在一起。

在小心四岁的时候,母亲把她送进了幼儿园,而这个幼儿园恰好在李方舟的学校里。那一段时间是他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每天早晨李方舟都会叫小心起床,帮她穿好衣服,然后再帮她洗漱。吃完早饭,两人就手牵手走向学校。课间的时候两人偶尔也会在一起,这个时候小心会赞扬老师的笑容,夸奖同学的热情。中午两人都不回家,李方舟吃的是从家里带的盒饭,而小心吃的是幼儿园的食物,他们也会在午休时间玩闹一会儿。下午放学后,李方舟去接小心,然后他们两人一起回家。

当他们到家的时候,父母一般都不在。如果有剩菜李方舟就会热一下,和小心吃完。如果没有剩菜,他就做些像蛋炒饭一类简单的饭菜。李方舟做的菜还可以,至少两人都喜欢吃。他母亲做菜仅仅是为了让菜熟,至于营养味道什么的她从不理会。她做菜总是有固定的步骤,做什么都一样。她先是把大油烧开,然后放少许肉,翻炒一会儿后就把切好的菜一股脑儿倒进锅里,再稍稍翻炒一会儿就向锅里填水,或炖或煮后,撒上盐,最后再把菜盛到盘子里。贫穷的人永远口重。

李方舟家饭桌上的菜特别有规律,基本是一个月一换,有时候吃一个月的茄子,有时候吃一个月的豆角。到了冬天花样反而多了起来,有土豆、白菜和自家腌制酸菜、胡萝卜等。他和小心也习惯了,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并不是什么享受。虽然李方舟经常把吃母亲做的东西称作受罚,但他还是很满意自己饿不着,而小心虽然吃饭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但是她从来没抱怨过什么。无论遇到任何困难,她总是说:“有哥哥在身边,就什么都好。”

小心五岁的时候,李方舟的继父所在的工厂倒闭了。虽然以前他的工资不多,但大小也是个官,失去工作后他也曾试着找新工作,但总是干不长,最后受了些打击,就干脆不再工作,整日酗酒。他们家住的楼房是借钱买的,为了还钱家里一直省吃俭用,所以日子过得颇为凄凉,而继父的失业更是让愿本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如果继父仅仅是失业,甚至整日酗酒李方舟都不会说什么,但是他一喝醉就耍酒疯。好的时候他会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地在家里大骂一通,坏的时候他会摔盆砸碗,弄得家里一片狼籍。

最可恨的是他会打小心。也许是怕别人说闲话,继父从来不打李方舟,所以他总是拿小心当出气筒。每次他喝醉了酒就会跑到李方舟的房间里闹,然后找茬打小心。李方舟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心挨打,但是他太小了,根本无法阻止继父。每次他只能抱着小心,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抵挡继父的拳脚。可恨的继父却总是能找到空子打到小心,没有办法,李方舟就对继父破口大骂,这样他就不再打小心,而是只打李方舟。他打累了,一等酒劲儿上来就独自回房睡觉去了。李方舟则会细心地查看小心的伤势,再找来家里的急救箱,帮她擦一些药水做一些简单的疗护,然后他再给自己擦药。一开始小心遭到殴打的时候总会哭哭啼啼,李方舟就哄她,日子久了,即使伤的很重她也绝不掉半滴眼泪,她会让哥哥抱着她,然后两人慢慢地入睡。李方舟从来不把这些事情告诉母亲,即使她知道李方舟和小心经常遭到殴打,也不会表现出任何同情或悲伤的神态,她做得唯一帮助过两人的事情就是不时把空了的急救箱补满。

生活越来越困难,而小心总是被父亲打伤,虽然李方舟的伤更重一些,但是他年纪大身子壮,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但是小心不同。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健壮,伤势也得不到彻底治疗,再加上营养不良,时间长了,她的健康状况就越来越差。小心从五岁起就几乎停止了发育,直到七岁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谁见了都忍不住说几句怜惜的话。而她愈来愈依靠哥哥,由于长时间看不到母亲,她几乎不敢跟母亲说话,更是躲着父亲。她走路的时候总是贴着墙,双手扣在一起,螓首微垂,脸上带着细碎的笑容,眼睛里却流露出无尽的忧伤。李方舟总是喜欢轻轻地拥抱着她,逗她笑,哄她开心,就像她是婴儿的时候一样。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小心眼中的忧伤才会完全消失,而他们也会忘记整个世界。也许世界是美好的,也许母爱是温暖神圣的,也许父爱是宽厚仁慈的,但那不属于他们。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才是安全的,至少两人可以相互取暖,像生活在已经干涸的池塘中的鱼一样,用自己的唾液湿润对方。两人从不苛求什么,他们只想在一起。

那是李方舟生命中最暗淡的一天,也是小心生命中最灿烂的一天。

那天李方舟抱着小心睡着了。当他被惊醒的时候,却看见继父揪着小心的头发恶狠狠地抽打她,而小心银牙紧咬,没有发出丝毫的呼声。当时李方舟并没有完全清醒,看到小心被打,他就像个疯子一样狂叫着冲向那头野兽,然后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咬在继父的大腿处。继父大叫一声,丢下小心,然后对着李方舟拳脚相加。凉丝丝的液体不断地从李方舟的鼻子里流出来,小心拼了命地冲过来要保护他,但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将她死死抱住,任凭那恶毒的拳脚疯狂地打在自己身上。小心哭了,一个弱者在最悲伤的时候发出了痛苦的哀号,她那无助的泪水随着他的血水流淌着。李方舟晕了过去。

当李方舟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小心依偎在他身边。他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小心立刻惊醒了。她看着哥哥,身子一抖,眼泪夺眶而出,接着就伏在他身上大哭起来。李方舟鼻子一酸,连忙深吸一口气,好抑制那即将滑落的液体。他轻轻地拍着小心的后背,轻柔地说:“好小心,别哭了,再哭哥哥就不喜欢你了。”话音刚落,小心立刻停止了哭泣,她那纤细的双手在脸上不停地抹着,鼻子一抽一抽的,看得李方舟一阵心酸。

他坐起来,发现小心的眼睛已经肿的不像样子,就打趣道:“你看看,在眼睛上戴着两个桃子多难看,哥哥最不喜欢吃桃子了。”她这才破涕为笑,撒娇地钻进哥哥的怀抱。

这个时候已经是早晨,李方舟看了一下厨房,发现没有什么菜,就知道母亲昨天没有回来。于是他做了两碗蛋炒饭,然后把叫小心出来吃饭。看到她脸上抹的乱七八糟的红药水,李方舟就笑了起来,而小心也跟着傻傻地笑。

吃过饭,李方舟看了日历才知道这天是星期天。中午时分,他发现小心一直很安静,于是问她怎么了,而小心一个劲儿地摇头,说没事。但是她永远也骗不了哥哥,李方舟把手放在她额头上,觉得她的额头滚烫。他心疼地责备道:“烧的这么厉害怎么不说一声?”

小心有些委屈地嘟囔着:“小心不想哥哥担心嘛。”

李方舟叹了口气说:“你不说我才担心呢。”

李方舟立刻找来急救箱,却发现里面除了常用的药水就没有什么药了。这个时候母亲和继父都不在家,而家里也没有钱。他只好先哄小心躺好,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将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告诉她要去买药。没有钱,可以先向楼下食杂店的老板借,但是当李方舟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被继父反锁了,根本出不去。

他焦急地看着小心,她已经满脸通红,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在说:“哥哥,我难受,我难受。”李方舟找遍了厨房也找不到一块姜,没办法,他只好烧了壶水,然后在水中放了些糖,让小心趁热喝下。最后他用很厚的被子把她裹的严严实实,好让她多出些汗。但是那没有任何效果,小心脸上那痛苦的表情似乎正在吞噬着她。他听到小心的身体在呻吟,听到小心的灵魂在哭泣,但却无法给她任何帮助。

李方舟无法忍受等待的煎熬,就跑到门口,使劲砸着门,大声喊叫着,希望路过的人或邻居可以听到。但是他绝望了,无论他怎么砸怎么叫喊,就是没有人应声。他不得不慢慢地走向阳台,这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他恐高。他抬起颤抖的手臂将窗户打开,但是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把头伸出去,他害怕。他透过玻璃看到远处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似乎是那么幸福。他关上窗户,回到小心身边。

他伤心地看着小心,安慰她说:“小心乖,小心不怕。小心很厉害,小心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小心有哥哥,小心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而小心躺在那里,身子微微扭动着,嘴里仍然发出模糊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微弱。李方舟不停地给小心换湿毛巾,好让她快点退烧,但是直到晚上她也没有清醒,他几乎是绝望地听着她那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他在小心身边焦急地等待,等待另外两个人回来,但是直到凌晨他们俩也没有回来。

就在天边露出一抹曙光的时候,小心突然醒了。她脸上的痛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圣洁的光芒,这种健康的神态即使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她笑吟吟地看着哥哥,脸上满是欣喜。李方舟立刻兴奋地搂住她,大声叫了起来。

两人脸贴着脸,小心用那独有的声音轻柔地对李方舟说:“哥哥,小心很爱你。”她的声音刚到达李方舟的耳边,她的手就蓦地落下,冷嗖嗖地从他身边滑过,软软地垂在床上,她的身体也完全倚在他的身上。李方舟感到小心的体温在一瞬间被抽走了,而倚在他身上的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他依旧拥抱着小心,轻轻地说:“小心乖,小心不怕,有哥哥在。小心乖,小心不怕,有哥哥在……”

李方舟一直抱着小心,直到那两个同谋的凶手到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松手,他附在小心的耳边低声说:“小心乖,小心不怕,哥哥一定会替你报仇。”然后他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杀人犯,死死地抱着小心,不让他们把小心从自己手中抢走。两人试了多次,仍然无法把小心让李方舟松手,于是他们就先离开。

你们永远也夺不走我的小心,李方舟默默地想。

就这样,李方舟抱着小心过了一天一夜,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小心已经不在他怀里了。从那时他就知道了,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更没有人可以替小心讨回公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只有胜利与失败。他微微一笑,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从那以后,李方舟似乎完全忘记了小心,直到上初三的一个夜晚。

因为小心的死继父愈加堕落,李方舟知道,他一定经常偷偷地向小心的灵魂忏悔。

微醉的继父坐在房间里看电视,李方舟悄悄坐到他身边。

李方舟盯着他的眼睛,毫无表情地说:“你一定在想小心吧。”

他身子猛地一震,不知所措地看着李方舟。

李方舟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你想想,你娶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而现在却要她养着你,你一定觉得窝囊吧。你本来可以有一番作为,可是你现在却一事无成,你一定觉得失落吧。你知道小心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你害死的。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你又经常打她,时间长了她就有了很严重的内伤。那天虽然她的伤口感染了,而且还发高烧,但是只要我买回药来或者送她去医院,她完全可以活下来,但是,你把门反锁了。如果你早点儿回来的话,她也有可能得救,但是你没有。你现在知道了吧,是你这个窝囊废亲手杀死了自己女儿。你是凶手!是杀人犯!我知道,其实你早就想死了,只是没有勇气罢了。你不要害怕,小心的鬼魂正在等着你呢,你只要走到阳台,打开窗户,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去吧,你心里明白,与其这样痛苦地活着,不如死了算了。”说完李方舟带着满足的微笑回到自己的房间,像往常一样,抱着小心的枕头和她在梦中相会。

第二天早晨,李方舟看见阳台的窗户敞开着。

即使李方舟知道死亡对小心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从阳台跳下去,如果我在跳下去的时候带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六单元七搂一门内有病人,急需救命”,那么小心一定还活着。

在李方舟的梦中,小心却总是说她很快乐,说她其实很早就应该走了,只是因为他,才没有立刻离去。她说,天使在身边。

想到这里,李方舟苦笑一下,脱下衣服走进卫生间,钻入浴缸。

他看了看自己左腕上的伤痕,却发现又一只恶魔从身边飞过。他知道,不会再有天使了,因为如果一个人能够克死两位天使,那么,他就已经成为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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