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初停，夜幕降临，山海大学灯火辉煌，一片喧嚣。
树木间挂着的彩灯交相闪烁，提着礼物的少男少女往来不绝，颇有几分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味道。
今夜正是平安夜。
中洲曾沦为紫荆花联邦的半殖民地，如今华国虽然独立，但传自西洲的一些节日习俗却是保留了下来。
平安，苹果，因其蕴含的寓意，苹果在今晚格外好卖。
相对于成人，少男少女们显然更具有这种浪漫情怀，一些机灵点的小贩就把目光瞄向了山海大学，方玉也是其中一个。
“让开让开！”
方玉回头一瞥，只见一大群人搬着箱子横冲直撞过来。
脚步一动，方玉横移两尺，擦着一人的衣角而过，恰到毫厘。
当然，在外人看来，也就是堪堪避过。
前方一个卖苹果的少女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只听得哐当一声，背篓掉落，苹果哗啦啦滚落一地。
“没长眼啊！”立刻就听得一人骂骂咧咧道。
“闭嘴！”
领头的一个英俊青年呵斥了那人一句，就见那人唯唯诺诺低下头去。
英俊少年又转过身来，抽出几张百元大钞道：”抱歉，这就当补偿你的损失了……“
“是你，映璃？“
英俊少年话音还未落下，瞧见那少女面孔，惊讶出声。
”周奕行？“
映璃瞥了一眼那钞票，淡漠摇头：”不用了。“
”那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小沐，过来帮映璃捡一下苹果。“
周奕行目光闪了闪，冲旁边一人招呼一声，便带着一帮人呼啸离开。
映璃似若未闻，顾自捡着苹果。
那周奕行看似谦逊，实则傲入骨髓啊！
方玉心里淡淡点评着。
早早在社会摸爬滚打，他自有一份识人的眼力。
不过这不关方玉什么事情。
微微摇头，方玉转身离去，他可没有什么为那映璃打抱不平的想法。且不谈方玉本身就是怕麻烦的性子，退一步讲，就是方玉肯多管闲事，那映璃领不领情还两说呢！
就在方玉前脚离开，又一群学生三三两两地走了来，其中赫然就有莫秋语、杨盼盼两人。
有上去帮映璃捡苹果的，也有人围在一边窃窃私语。
”那不是外语学院的系花映璃吗，她怎么会在学校卖苹果？“
”听说她家境不太好，父亲是个酒鬼赌徒，母亲跟人跑了。“
”唉，竟然摊上这么对父母，红颜薄幸啊！“
”是啊，可惜了！“
……
一一将苹果捡好，在围观声中，映璃在对帮助的人道谢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直到被杨盼盼拉着离开，莫秋语还有些义愤填膺：”他们好过分啊，就当着映璃的面这么议论人家！“
”我们没有议论就行啦，再说，你还不帮她捡苹果了吗。做好我们自己能做的，至于其他人，我们也管不着，是不是？“
杨盼盼眨了眨眼睛：”走吧，我们去大礼堂，那里人才多，据说还发放小礼品呢！“
两女手挽手，走到大礼堂门口时，发现门口围了一大圈人，正想上前，异变突生。
啾，啪——
随着两束烟花炸开，无数火光接连冲天而起，劈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焰色撕裂夜幕，绚烂了整片天空。
这场烟花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缤纷光幕下，莫秋语清澈的眸子里异彩闪烁：”好漂亮的烟火！“
”是啊！“
杨盼盼也是惊讶点头：”这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吗？之前没听到过风声啊！“
两人话音还未落下，就见的最后一颗烟火四名这划破夜幕，氤氲了半边天空，最终轰然炸开，现出几个大字——莫秋语，平安夜快乐！
与此同时，大礼堂门口那一圈人骤然散开，现出背后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红蜡烛。那一片蜡烛赫然也是拼成了‘莫秋语，平安夜快乐’的字样，与天空中的光字交相辉映。
猝不及防下，莫秋语轻掩小口，被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天空中的光字缓缓消逝，紧接着，无数玫瑰花瓣如同雨点般纷纷打着旋儿飘落。
白雪地铺就的幕布下，烟火纸屑的浅红，燃烧蜡烛的朱红，玫瑰花瓣的血红，一层层递进，如同一幅泼墨的山水画。
“莫秋语，平安夜快乐！”
蜡烛群中，周奕行盛装西服，款款走出，手中捧着的一颗篮球大小的水晶苹果，在底座的灯光辉映下，显得七彩缤纷，炫若琉璃。
直至周奕行走到近前，莫秋语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幕中，傻呆呆站着。被杨盼盼掐过一下后，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接过了水晶苹果。
接过苹果，莫秋语瞬间就出现了后悔——不能让别人久拿东西，这只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而已。
然而，周奕行已经收回手，再退回去就有些不好开口了。
当然，内心深处，也有那么一点点欢喜吧。毕竟周奕行成绩很好，人又长得帅，还会打篮球，家境也不错，人品更是有口皆碑。
莫秋语只能嗫嚅道：“谢谢。“
”不客气。”
周奕行爽朗一笑，笑容干净阳光，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莫秋语，我喜欢你。你能给我个机会，做我女朋友吗？”
“答应他！“
“答应他！“
“答应他！”
……
随着周奕行话音落下，整齐划一的起哄声立即响起。
“我、我……“
莫秋语感觉心里如同小鹿乱撞，心脏怦怦怦跳动个不停，一个声音在心里反复回荡着‘答应他’‘答应他’，就在莫秋语要做下决定的刹那，一张面孔突然浮现出脑海，让她不由脱口而出：
”对不起！“
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足以让在场众人皆是听清。
围观人群肃然一静，周奕行面色也是连变。他为此事筹措良久，不想还是功亏一篑。
眼中的阴翳之色一闪而逝，紧握的拳头转瞬又松开，周奕行刹那间就恢复了平静，再次露出了笑容，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丝毫异样：”没事，是我太急躁了，那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吗？“
面对周奕行期待的眼神，莫秋语这次终于点了点头。
察觉到场面的尴尬，杨盼盼迅速解围：”今晚秋语有些累了，我们就先回宿舍了。“
“也好。“
周奕行点点头：”我送你们。“
……
大家族教育出身，无论品行如何，总是培养出了一身不错的学识。
周奕行一路旁征博引，和两女聊得很是愉快。
”秋语！“
这会正值夜自习下课，来买苹果的不少，方玉远远地看到莫秋语过来，便冲她挥了挥手。
莫秋语微微一愣，没想到在能看到了方玉，目光闪烁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略一踌躇下，只是冲方玉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杨盼盼诧异问道：”那不是方玉吗，你怎么不过去打个招呼？“
”怎么，你们和那个卖苹果的认识？“周奕行随口问道。
杨盼盼正要回答，却被莫秋语抢着道：“我家的一个邻居。”
周奕行略一点头，便不再问——一个卖苹果的而已，若非和莫秋语扯上了点关系，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杨盼盼却是深深看了莫秋语一眼，不过也没有多说。
……
见莫秋语转身离去，并没有如想象般欢喜地跑过来，方玉微微一愣。
不过看到莫秋语手中的礼物，以及他旁边的男孩，再加上刚才从过路同学里听来的琐碎消息，方玉顿时就将事情的经过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我这是……被嫌弃了吗？”方玉摸摸鼻子，露出一丝苦笑。
这妮子，长大了。
只是，周奕行么，恐非良人啊！
麻烦啊麻烦，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反倒会引起那妮子的怨恨，方玉摩挲着下巴想道。
方玉怕麻烦，但这个麻烦，出于某个原因，他还不得不管。
至于男女之情方面，方玉对莫秋语却是真的没有想法。在方玉眼中，莫秋语还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除开那个原因，他与莫秋语之间的关系，便也只剩六年的香火情分罢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
还有两个月么，方玉举目望天。
”老板，一个苹果！“
方玉回过神来，歉意一笑：”对不住了，朋友，这最后一个，不卖了。送妹妹的，你懂得。“
“没事，我懂！”
那人会意一笑，摆摆手。
……
山海大学女寝501.
杨盼盼看着对面怔怔而坐的莫秋语，质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去认方玉？“
莫秋语沉默一下，反问出声：“你不是和玉哥不对付么，还为他说话？”
“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
杨盼盼道：“要是方玉果真对你们母女没有什么企图，尽心尽力帮了你们母女六年，那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莫秋语低下头，小声辩解道：“玉哥不会介意的，以前我每次惹他生气，只要稍一认错，他就会原谅我的。”
”以前是以前。”
杨盼盼瞪大眼睛：“莫秋语，莫大小姐，你还有两个月就满十六岁了！十六岁，什么概念？在我们华国，十六岁就算成年了！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懂？更何况，别人的宽容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借口！连正式在同学面前承认对方的身份都做不到，你让方玉如何想？莫秋语，你在害怕什么？你怕像映璃一样，别人会因为你有一个卖苹果的哥哥而笑话你，让你丢人？还是说，你怕周奕行会误会你们的关系，搅黄你的金玉良缘？“
“别说了！”
莫秋语将脑袋埋进枕头，呐呐出声。
她只觉杨盼盼的话语如同钢刀，直刺她内心深处，一刀又一刀，直至鲜血淋漓。
“你好好想想吧，今晚我回家睡。”
见到莫秋语几临崩溃，杨盼盼叹息一声，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临末，又是提醒了句：
“周奕行那个家伙是个花花公子，只不过伪装得很好罢了！虽然我没有证据，但你若是信我，就自己注意点。”
……
方玉卖完苹果的时候，已是月上中梢。
北风萧瑟，彻入骨髓。
是她？
见着走过来的那人，方玉眼睛微微一眯。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映璃。
方玉叹息一声，上前两步，道：”买苹果。“
”摔过的，五块钱一个。“
”摔过的，能便宜些吗？“
”不能。“
方玉：……
姑娘，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卖不出去了，方玉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映璃瞥了方玉一眼：”还要吗？“
”要。“
”几个？“
”全要了。“
映璃抬起头，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方玉环抱双手：”放心，我不是来搭讪的，这些苹果我自有用处。“
见着映璃仍不放心，方玉撇撇嘴：”我不是你们山大的，纠缠不了你。“
映璃这才点点头：”抱歉。“
付过钱，方玉提着篮子，转身就走，恍然听到身后一声低低的道谢。
”不用，早些回去吧！“
方玉摆摆手，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夜幕里，始终都没有回头。
……
砰砰砰——
杨盼盼刚离开不久，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莫秋语打开门。
“是莫秋语同学吧？”
宿管大妈递过一个礼品盒：”这是一个叫方玉的孩子给你的。”
“那人还在吗？”
“早走啦！”
那大妈微眯着眼睛，额头上刀工斧刻般的皱纹书写着生活的智慧，絮絮叨叨地说着：“那孩子不错，相信大妈这双眼睛，好好珍惜吧！“
可不是，就凭着那一篮苹果，也带说些好话啊！宿管大妈心里暗暗想道。
道过谢，送走大妈，莫秋语走进宿舍。
打开礼品盒，里面赫然是一个苹果。
莫秋语将两个苹果放在一起，一个琳珑剔透，一个又大又红。
望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苹果，莫秋语陷入了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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