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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织梧桐,当春乃发生》第四章 云鹿谦谦歇梧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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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沁带着织梧进入了一个御膳房侧面的小房间,呈现眼前的是一张红木餐桌,桌上摆着些现成的小食。腌黄瓜、腌咸菜、白面馒头、汤和一些的牛肉。

织梧饿急了,抓起馒头便往嘴里放。庄沁看着织梧狼吞虎咽,刚才的怯怯之色竟一扫而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

织梧望着她,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哈哈,织梧姐姐你吃得好香,好像许久没吃似的。”

“嗯。”

见织梧并未理会自己,庄沁便不再多言,低下头去,用手帕绕着自己雪白的手指。不经意间望向门外的人来人往,直至与刚才那粗犷之女四目相对,那女目光含怨,庄沁见那目光犀利,便又将头低下去。

织梧吃着,觉得窗外有杀气袭来,回首一瞪,却发现院中已无人向内观望。

随后,织梧和庄沁被安排象征性地打扫了下院子。一天就在这样庸庸碌碌中度过。

月色初上,织梧被安排到今早那青石板院子里与庄沁同住。织梧躺在床上,思绪却飞向窗外。

房间不算狭小,也是精心布置过的。烧得通红的炭火在漆黑之中红得发狠。左右两张床,一边是自己,另一边是已经安然躺下的庄沁。织梧望向那扇纸窗,她的眼神之深沉,好像能望向窗后的凄冷月色似的。

等庄沁睡熟,织梧起身,推门而出。更深露珠,瞧得四下无人,便向上引身,双腿收紧,然后全力一跃,以两根柱子为支点,左右弹跳到屋檐之上。

虽宫殿连连,织梧心里却些许有数。昆皇宫是一个巨大方形,坐北朝南。方形四角各一角楼,外围小宫无数,但越朝向中央偏北的方位越是繁华。那里以群臣上朝之正乾殿为中心,其西南方向最大的宫殿便是陛下所居之处永安殿。永安殿以北及正乾殿以东皆为嫔妃的宫殿林立。

织梧目光投向四处宫道,此刻,昆宫戒备森严,即变是三更,四处的守卫仍未有松懈。这里只是皇宫东北角御膳房旁的宫女居所,想想若是昆天子近旁,那守卫恐怕是密不透风。若是如此,自己若想贸然刺杀无异于飞蛾扑火,徒劳无功,看来只有见机行事,才是正理。

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两个小太监在墙角咬耳朵。

“哎,你知道吗?今日七皇子秦钊在殿上被太子当面施压,竟忍气吞声,一语不发。”

“看看如今,太子独大,二皇子秦铮虽不及太子炙手可热,但瑾妃娘娘之宠极盛,秦铮也占得三分。其他皇子像六皇子秦铭、七皇子秦钊这般的,恐怕,难有出头之日啊。”

“是谁在哪里嚼舌根,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一尖利的女声打破二人的对话,从走道一边如利箭穿来,二人闻声惊变,慌忙跪下。

“蔡,蔡姑姑。大半夜的,您怎么亲自出来了。”两个小太监双手撑地,竟开始发抖。

“容妃娘娘夜难安枕,让我亲自取些牛奶。谁承想,让我遇到你们这两个贱奴才。不过是低下的太监,竟敢讨论七皇子秦钊。看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我蔡淼若是今日饶过你们,恐怕这宫中的不正之风便难以平息!”

借着些许月光,和蔡淼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手中的灯火,织梧只见得这蔡淼姑姑是个极其纤瘦的女子,说话声音却颇有底气。但因为背对自己,难见其容貌。

“奴才,奴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两个小太监声音震颤,双手撑在地上抖个不停。

“你们两个给我掌嘴,给我把他们打到亲娘都认不出!”

“是,姑姑。”

两个掌灯太监便将灯笼置于一边,走上前去。

夜晚冰冷,掌嘴声伴着两个小厮的求饶显得格外刺耳。

织梧是习武之人,她见左边那人耳光打得力道大好多,掌掌打下都实实落落,便知这人是多少练过些功夫的。

蔡淼见左边那人巴掌打得响亮,便提高声调,道:“哎呀,还是咱们余公公对容妃娘娘尽心,打得好。哪像旁人,在这应付了事。余公公,回头让娘娘好好赏啊!”

右边那个太监听闻此处,心有不甘,下手便重了许多,那声音之响都快赶上锣鸣了。

左边那个余公公见右边那个如此,下手便越发重了,加上本就有点功夫,不知哪一掌就会要了人的性命去。

如此,此起彼伏的巴掌声响起。刚开始两个受罚的太监还有“饶命”二字不绝于口,但那巴掌着实厉害,打了一会儿,口中血肉模糊,吐字也不清楚了。又过了一会儿,竟将两人的脸生生打烂了,两个施罚太监的手在灯光之中红的夺目。不知是在从那两人糜烂的脸沾上的血,还是手的因为持续击打而产生的红肿。

受罚二人原本戴于头顶的小帽被击飞在地,本来墨蓝色的衣服上沾上的血迹,一块块看上去竟是黑得可怖。

路过的那些巡逻侍卫冷眼而观,视而不见。

“好了,可以了。别把容妃娘娘准备的刚热好的八分热的牛乳放凉了。咱们回宫。若是再让我听到一句关于七皇子的坏话,我定让你们两个不得好死!”

蔡淼拿着手中的木盒,头也不回往前走去。两个施罚太监拿起灯笼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谢,谢谢姑姑。”受罚的两个小太监在地上连连扣头,不敢多言。

织梧冷冷一笑,何止是东易子民遭罪,就连皇宫内部,也是臭气弥漫,昆国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想罢,她转身,跳下屋檐,朝着房中去了。

日出日落,申念芝每日也未被安排什么重活,所以织梧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探听昆帝的动向。最佳之所,便是御膳房院旁的一处小池塘。池塘边常有宫女太监闲来无事说话,从他们的交谈中,织梧有时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一日,织梧孤身来到这小池塘边。听闻两个小宫女正在谈话。

“哎,姐姐,我的家乡倒是常见松树,为何这北昆宫中,只见竹,未见松呢?”

“妹妹!”一个小宫女闻言色变,赶忙环顾四周,并未看见躲在门后的织梧,“陛下喜竹厌松,听说是和先帝有关,你我勿要多言。”说罢,这个小宫女拉着另一个从另一个小门出去。织梧这才走入院中。

此时新年将至,池中生机未现,树梢还挂着一层薄薄白雪。从远处看,便也不知是白雪一层,还是梨花满树。

织梧站在树下,美人的皮肤与那白雪练成一片,加上织梧梳着双丸髻,

所着之蓝衫,有如冰羽青鸟,栖于梨花树下。

“遥雪梨花枝头依,冰面佳人树边立。不得幽香寒里寻,但见嫣然玉女姿。”

一首诗在织梧背后吟着,那声音浑厚温柔,满有爱怜之意。她回头一望,却是并未见过的男子。

男子身形矫健,一身正蓝色的衣衫,黑带束腰,衣服上纹着深蓝色鹿的花样。细看头上梳着冲天发髻,黑眉明目,面目俊美,又不失男子英武。

“你是谁?”

见织梧如此发问,男子忍俊不禁,道:“我?我是秦铭。铭心刻骨之铭。”

“秦铭,你可是六皇子?”

“正是在下。”

织梧望向男子,一种难以言表之感,油然而生。那种感觉,似乎与从前初见楚逸遥时有些许的不同。但这个男人的声音和举手投足与楚逸遥竟有七分相像,织梧心中便多了两分安宁。

“你刚才所吟的诗是什么?”

“此处见你,诗兴大发,直抒胸臆罢了。”

“只是佳人在何处,玉女又在何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铭会心一笑,那笑声清澈无伪,远不似这宫中能闻得之声。在明亮的阳光之下,一排洁白的牙齿露出。

织梧对诗书也略懂一些。曾经在刺客团,楚逸遥不时从藏书阁拿些书来给织梧读,刚开始是逐字逐句带着织梧念,后来读得多了,织梧对诗文也就通了许多。

“雪景至美,你却吟诗于我,意欲何为呢?”

“雪景美,佳人也美。有何不妥?”

织梧也被逗笑,道:“这都快过年了,诸皇子都绞尽脑汁想着为陛下献礼,你倒是清闲。你可知小太监们背后嚼你舌根的事吗?”

“也说不上清闲,就是宫廷琐事,不过是纷扰徒增,中庸自持即可。过卑过亢,都是不妥。至于那些背后的闲言闲语,或有或无,有何妨?我若在意便是自扰,徒增烦恼罢了。”

织梧也不知怎的,总感觉面对眼前这个男子,胸中的担子可以放下片刻,偷得半日清闲。

“六皇子与我才见,说话怎也不知避嫌,什么都说啊。”

“胸中有话,见得佳人,自然不能自持。”

织梧一笑,平日冰冷的脸上,多了几分灿烂。

忽而,在不经意间,她瞧见秦铭腰间悬挂的一块玉牌,玉牌上面活灵活现雕有一只鹿,鹿的四围有云雾围绕,好看得很。

秦铭见状,问道:“怎么?”

织梧知道,北昆皇宫有个习俗,便是每个皇子成年时,便要请来法师。法师根据星象,为皇子选择与其相对应的图腾,制成玉牌。

“没什么,便是觉得好看罢了。”

秦铭望着织梧的眼眸,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我怎从未见过你?”

“我是御膳房的新来的小宫女。”

“我今日还有事,不便久留,这样,除夕父皇在宫中设宴,等宴会散了,或是宴会中间有空档,我便来找你。”

“嗯。”

织梧嘴角微翘,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目送秦铭走远。秦铭走出院落之时,有两个小宫女向他行礼,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自己,并未注重礼节,但秦铭并未在意,心中便又莫名多出几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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