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小荷说道：“大爷喜洁，你手上生了冻疮，这几天不要打扫了，擦一擦药，等伤口好了再开始打扫吧！”

小荷赶紧接过药说道：“谢谢轻尘哥哥。”

轻尘又是一愣说道：“唤我轻尘便可。大爷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你只打扫便是，书籍尽量都不要移了位置。”

小荷又点头说道：“是，我知道了。”

轻尘又交待了些许事情，便领了小荷去了东边。

东边有一个小院，想来便是少爷住的地方了，二人还未进去，便走出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冲着轻尘问道：“这便是新来的小荷吧？”

轻尘点了点头，给小荷介绍起来：“这是少爷身边的大丫鬟半芹，你的起居，她会安排妥当。”

小荷忙冲着半芹福一福身说道：“半芹姐姐，我是小荷。”

半芹领着小荷往小院内走去，边走便说道：“少爷这边主要有卜妈妈，我和半卉是大丫鬟，还有两个二等丫鬟慧琴慧湘。另外这边还有小厨房，不过两个厨娘都不住在这里。”

小荷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便到了下人住的地方，半芹说道：“东边那间是卜妈妈的，中间那一间是我和半卉的。倒是要委屈你同慧琴慧湘住一间了。”

小荷忙道：“半芹姐姐哪里的话，我能跟你们住得近已经很好了，能同她们住一起，也是我从前求之不来的。”

半芹见小荷态度谦和，便看她更加顺眼了说道：“慧琴慧湘也极好说话的，你莫要担心。”

小荷又忙点头称是。

半芹又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只管来问我便是。不过卜妈妈平日里不喜欢人在少爷跟前晃，少爷没有喊你，你还是尽量不要去找他。”

小荷赶紧又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问道：“半芹姐姐，是这样的，我从前有个姐妹一同进蒋府的，听说她也在思懿居，叫做小莲，不知您可认识？”

半芹想一想回答：“我知道小莲，她是粗使丫头，负责打扫庭院的。不过她住在院外，明日一早，你去院子里看看便能找到她。”

小荷忙谢了半芹，想到自己去浣衣室之后，便再没有见到过小莲了，左右这几天无事，明天便去寻小莲吧。

第二日一早，因小荷暂时不需要去书房打扫，便独自去院子里转了转，果然见到小莲同另外一个丫鬟在打扫长廊。

“小莲！”小荷高兴的喊道。

小莲回头看看是小荷，有些不高兴的撅撅嘴。

小荷问道：“小莲，你怎么啦？你不高兴么？”

小莲本是觉得自己容貌才学都在小荷之上，之前刚来都是粗使，但自己在院内，小荷在浣衣室，便也不觉得怎么样。如今小荷一跃成为一等丫鬟，高了自己两级，心里便不是滋味。

不过小莲想了一想，二人本来那样艰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栖身之地，自己还去吃醋，又有些好笑的说道：“没有，我不过是想到不开心的事。小荷，如今你也在思懿居了，真好。”

小荷点点头说道：“是啊，以后咱们就能经常在一起了。”

小莲上前拉住小荷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生满冻疮，当下惊叫道：“小荷，你怎么…你怎么…”

小荷不好意思的抽回手说道：“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小莲一下子就明白，这是在浣衣室日夜洗涮的缘故，说道：“这才秋天，你的手…”

小荷忙摇头安慰着：“不用担心，大爷身边的轻尘给了我一瓶治冻疮的药，想来过不了几日便能好的。”

小莲点点头，又抓着小荷的手仔细看了看，不自觉又看到自己的手，才几天功夫就起了细细的茧子，也早不复从前那样细嫩洁白了。不由得伤感起来：“从前也是养尊处优…如今我们…”

小荷混不在意，反倒劝慰她说道：“小莲，咱们都要向前看。至少现在比咱们混在难民中的日子要好得多了。”

小莲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小荷便离去了。

小荷走后，同小莲一起打扫的丫鬟便问道：“她便是与你一同入府的姐妹？”

小莲点头称是。

那丫鬟说道：“西面从来只有哑奴和轻尘，从来没有过丫鬟呢，她是头一个呢。”

小莲心下好奇，忍不住八卦起来：“咱们大爷怎么不同大夫人住在一起呢？”

那丫鬟左右瞅着没人，赶紧说道：“我偷偷告诉你哈，这些事如今的下人很少知道了，我还是听旁人说起的呢。”

“大夫人原先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但是咱们大爷得了老爷的赏识，便想办法陷害大夫人那个未婚夫。所以大夫人同大爷的感情并不好，两人从来没在一个院子里住过…”

小莲瞠目结舌的说：“可是…可是他们不是有少爷了么？”

那丫鬟又低声同小莲咬着耳朵：“少爷啊，很不得夫人的喜欢。听说啊，大夫人成婚不到八个月就生下了少爷…应该是大爷婚前设计了大夫人，大夫人有了孩子才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未婚夫…所以婚后，大夫人也不与大爷少爷住在一起，没事都是呆在听雪堂…”

小莲乍听了这样的八卦，很是吃惊，又更加好奇起来：“那…大爷可是有旁的女人？”

那丫鬟又四下看看，贴在小莲耳朵根上说：“没有…传闻啊，大爷和四爷，可不一般呢！”

小莲又是惊讶不已。四爷，当初在涵关别苑的时候，四爷虽未曾正眼看过她俩，她却是见过四爷的。虽不敢细看，却也记得是个极其貌美的男子。

那丫鬟继续说道：“你还没见过四爷吧？四爷长得那叫倾国倾城啊，他冲着咱们一笑，咱们的魂儿可都能叫他钩了去…他又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儿…啧啧啧…”

小莲神情恍惚了片刻，也是在思索四爷那样的容貌：“那四爷，喜欢男人？”

那丫鬟立刻摇头说道：“说不上来，四爷那沉香榭上上下下有三四十人呢！个个都是顶漂亮的丫鬟，尤其是四爷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不过也有可能，这就是四爷为自己断袖做的障眼法。”

小莲便撇撇嘴心想，好看的丫鬟？有自己好看么？自己这般模样，所有人都要夸一句漂亮，若不是穿着粗使丫鬟的衣裳，怎会如此埋没呢？当下又有些沮丧，恨不得也去了四爷的沉香榭，好让旁人夸赞一番。

那丫鬟并没有注意到小莲的表情，只继续八卦道：“说起大爷来，咱们蒋家，还有一个表小姐，是大爷的表妹。咱们都晓得她喜欢大爷，然而大爷对她冷冰得跟个什么似的…所以说估计啊，大爷就喜好男色。”

小莲心道这蒋家倒是大户人家，人口也多，怎奈做主子的都奇奇怪怪的，当下又想起小荷，于是问道：“那大爷怎么会让小荷去打扫书房呢？”

那丫鬟嗤笑一声说道：“小莲，你莫怪我说你那姐妹，她那个模样，大爷就算高看她一眼，她也应当有自知之明，不会胡乱骚扰了大爷的清净对吧？”

小莲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大爷定是认为小荷貌丑，哪怕做贴身丫鬟，也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便不觉得小荷得了那差事有什么好的了。

小荷完全不知道小莲同旁人的八卦，只默默的回了房间。

因为慧琴慧湘二人白日里要当值，此刻房间便只有小荷一人。小荷便想着这半年发生的事情。

自从家破人亡，六叔拼了命救了她之后，她便孤身一人逃走了，后来她混在一群流民之中遇到了小莲。小莲本是县丞嫡女，家遭巨变，家中所有男子被斩杀，女子被充做官婢。小莲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人救了出来，遇到了小荷，二人应命运相似，不免惺惺相惜，便相携为伴一同逃往大齐。

途中因为小莲容貌出众，二人常常被流民骚扰，好在小荷有些许拳脚功夫，寻常百姓自是能应付的。直到二人到了涵关外，同众多流民一起进也进不来，停留了多日，遇到了一个小莲的老乡，说是能想办法偷偷入关。小莲小荷千恩万谢，跟了那老乡进来，怎奈老乡转手就将她二人卖入勾栏院那种地方。又因小莲容貌不俗，便被涵关杨家给注意到，一查发现二人是大周偷偷进涵关的难民，便给抓了去…

再后来便是遇到了大爷二爷。小荷心中叹息，自己这一波三折，好歹留了一条命下来。

小荷掏出怀中贴身放置的银镯子，看了许久。心道如今自己虽然性命无虞，但是报仇肯定是无望的，当下心情又低落起来。自己孤身一人，无权无势，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能做什么呢？

她拿着那镯子放在脸上摩挲了一会，云哥哥恐怕已经死掉了吧，其实自己守着这镯子也无用，可是自己答应过他，七年之后他定会回来取。没想到现在七年还差好几个月，自己却没办法再回去了。若是云哥哥还活着，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