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人族所属，中州。

街边人头攒动，将什么人围在当中。使劲挤进去，见布衣男子倚着张四角尖尖的方桌。桌上并无文房四宝，而是一把扇，一块抚尺而已;桌后则设着一把椅子。

“老王说书，不好听不要钱了啊！走过的路过的莫要错过了啊！”穿着灰布长袍的中年男子颇为潇洒地一甩长袍摆襟，于古香古色的雕花椅上坐下，二郎腿一翘，木骨扇“刷拉”展开。看着煞是有趣。

“且说那六道之间有一乱世名曰大荒…”

“老王啊，六道是啥？”说书人方讲一句，便已经被打断。

说书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佛陀曰：‘万物有情。’情分六道，即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人们鄙夷地瞥了一眼提问的汉子，那眼神仿佛已经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那汉子也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低下头不说话了。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下去：“这六道之内，天地之间，有一乱世名曰大荒。据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斩破混沌之时所遗留的神斧坠落于此，将此地与其他地域割裂开来。又传大荒之内杀伐之气颇为浓重，以血为江河、以肉为土壤、以骨为山峰，以是为不详之所。”

“我等脚下的大地哪有你所说的那般不堪？”人群中又有个汉子满嘴调笑地打断道。

“那是自然，你这庄稼汉靠天地为生，自是有着这般想法。可对于那些上了层次的强者来说，这般天地不过是片乱葬岗罢了。”旁边又有人反驳道。

“你他娘的不是庄稼汉？”被反驳的人涨红了脸。

周围的汉子平日里谁不是为了家庭生计而奔波劳作甚至卑躬屈膝？如今忙里偷闲，好不容易放松一次，谁又肯当块木头？偶尔一两处的骚动，都会惹得一片纷乱，哄堂大笑。

说书人心中明白，倒也不顾下面的田舍郎们彼此拆台嘲讽，而是接着讲了下去：“大荒之内分九州三域。九州即泽、羽、蛮、衍、幽、诸、明九个陆上区域;三域则是指蓬莱、方丈、瀛洲三处海外仙山。”

“这都是老生常谈了。难道我们连自己是中州人都不知道？”

“这自然是不会的。但讲故事总要说说背景嘛。”说书人笑脸相迎。

“一个甲子之前，圣战启。四凶尊凶神刑天为首，率先发动圣战。战争开始，人类、神兽与凶兽混杂，未被任何一方划为势力范围的诸州自然成了作战的最前线。”

“诸州人字山脉，因山岭分布类似人类的‘人’字而得名。此地，便是人族、神兽联盟与凶兽大军的决战之所。”

“那场战斗可真是惊天动地啊！”一老翁轻捋下巴上的几绺山羊须，颇有几分所谓的高人风范。

“老陈头你他娘就别装了！”旁边认识他的汉子吹胡子瞪眼。“你一个东边巷子里卖炊饼的装个屁啊？”

“看不起卖炊饼的？老子的女儿不嫁你了信不信？”

“诶嘿嘿哪敢啊，咱家炊饼贼好吃…”汉子尴尬万分，忙低头服软。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其实老陈头说得不假，那场战斗就是这样的惊天动地。那一战，神兽人类凶兽三族精锐尽出，四神四凶以及人族剑圣传承尽皆重现于江湖。百万大军中各式阵法排开来，只见那一字长蛇阵旌旗摇曳;双蛇狂舞阵喊杀震天;三光阵、三才阵气势磅礴;四象焚天阵熠熠生辉;五德阵、五行阵变幻莫测;六道轮回阵无迹可寻;七星破厄阵势不可挡;八荒六合阵唐哉皇哉;九鼎镇邪阵潮鸣电挚。”

“再看我人族勇士有那岩灰皂罗巾裹额，水绿、宝蓝、黑紫各色劲装加身，灰带束腰，下衬灰色长裤，雪白绑腿，僧侣布鞋。此乃江湖子弟;又见将士头戴夔龙箍，身被那武玄银鳞甲，镔铁打造手中兵。”

“你道都有什么兵刃？偃月、屠龙、环首、双手带刀吹毛利刃;涯角、点钢、亮银、梨花枪新发于硎;昆吾、干越、万仞、龙凤双剑齐齐鸣啸;银剪、月牙、恶来、画杆方天戟削铁如泥。”

说书人正说得起劲，不知从何处掏出套茶具来，提壶注茶动作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一杯茶已经下肚：“再是细看，又有马战、鱼尾、凤头、宣化斧陵劲淬砺;玄钺、黄钺、双钺、子午鸳鸯钺锋芒逼人;追命、索魂、破厄、子母钩寒光夺目;牛角、三头、猎燕、飞虎龙须叉无坚不摧！”

这一连串说得似连珠炮一般半点不带停歇。众人陡然挺腰直背，齐声道好。

“这圣战之中，神兽一方当以青龙龙戬为首！龙戬尊者横空出世，以风雷之势统一龙族诸王，率神兽众屡次击退凶兽军队。龙戬尊者一身修为更是出神入化，曾力战四凶而不败，甚至反杀凶兽穷奇后逃出重围！”

众人无不悚然，肃穆起敬。

“决战之时，龙戬尊者笑面天下英雄，率另外三大神兽四灵封神将凶神刑天封印于诸州人字山脉。凶兽拼死反扑，龙戬尊者施展神通，十合之内取凶兽之首混沌项上人头，技惊四座;又于山穷水尽之际布阵围杀凶兽饕餮，重创梼杌;更于凶兽大举逃窜时单人独骑追赶，王权之心、造化之境，凶兽反扑不成，竟几乎被尊者屠戮干净！”

“从此天下凶兽听闻青龙龙戬者悉亡魂皆冒、肝胆俱裂，三魂去了两魂、七魄失了六魄！”

众人大笑，笑声中满是骄傲。

“于是江湖上亦有这么两句打油诗道：‘青龙一笑天下动，尊者咧嘴鬼神惊’，讲得是分外贴切。”

周围掌声如雷。纵是这故事多少有几分拙劣，但却勾起了这些身处底层而不忘本的汉子们的向往。人们纷纷挥手，铜钱似雨点一般砸落在那张四方桌上。说书人笑得合不拢嘴。

忽地一金黄物什坠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说书人定睛看去，竟是一枚崭新金锭！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

“羽儿姑娘，这值得么？”衣衫华贵，面目俊秀的男子不解道。

“为了龙戬哥…尊者，自是值得。”长相甜美可爱的红衣少女笑靥如花。

被称作羽儿的红衣少女向前跑去，跳动的身影就像一只活泼的鸟儿。

“可是那是我的钱…”男子幽幽地叹了一句。

“少主，这个…”男子身后矍铄老者低声耳语。

“我是决对不会放弃的！”男子望向少女的眼中，满是甜蜜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