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兮在虚空中向“上”方穿行。

这里是多元平行宇宙空间的夹缝，五维空间与四维空间的交界。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分子原子，没有四大基本力，这里一切都没有，甚至没有任何概念的存在。

只有向“上”，或者向“下”。

凤云兮正处在“无”中，体外一切感知已经断绝，只能依靠界痕来感知方位。

界痕沟通根源，根源源自高维宇宙，只要沿着根源回溯，就能抵达更高维度。

理论上是这样。

但事实上根本行不通。

水从山崖上坠落下来很简单，只需顺势而为，便可飞流直下；但坠落的水想重新回到山崖却并不容易，或用人力挑，或用机械抽，或蒸发成水汽凝云降雨等等。办法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便是需要耗费比坠落更多的能量。

熵增是宇宙的基本法则，而能量是宇宙的货币，向高维度穿越需要支付庞大得难以想象的能量。即使只是传输一丁点物质，也会令整个宇宙崩溃。人能抓着自己头发把自己拎起来吗？不能。宇宙能在抓着头发把自己拎起来的同时，用一根头发的尖钻透天花板吗？不能。

高维度穿越的唯一办法是，淬炼身魂，内外一体，自身具足，内辟虚空，自成一界，接引九天神雷，破劫而上，此法谓之曰“飞升”。

这种脱离原本宇宙热力学法则束缚，依靠自身能量突破维度壁障的强者，曾被称为“大乘境界”。在时空管理局完成各时空资源整合、多机构多部门重组后，对各力量体系重新定义统一划分等级，可以“飞升”者，皆为十星级。

凤云兮的力量评定是八星级，神门四关——“心”、“气”、“体”、“魂”——已破其二。

心关最为难过，需要找到宇宙第一哲学命题的答案，“我是谁？从哪来？何处去？”三问直叩本心。但凤云兮最先过的便是心关，轻松堪破“妄心劫”，明了“我之为我”，道心弥坚，直指飞升。

气关则是能量控制。人体为一小天地，阴阳化生而自足，以外界天地元气滋润自身能量，达到内辟虚空，能量自足，以后天返先天，自成一界的境地。其关键并非能量多寡，而是能否自给自足，自成循环。

凤云兮破心关后紧接着破气关，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但亦是有其缘由。觉醒者沟通根源产生的界痕并非简单的图案，而是二维化的新生宇宙，永久时空锚定于觉醒者身上，并随着觉醒者成长而成长，破气关只需将界痕彻底融合便可。

体关则为身体淬炼，肉身不坏，不死不灭；魂关则是神魂凝练，返本还元，肉身不腐，神魂不灭。

凤云兮并不需要突破维度界限，她只是要抵达一处观察点，一处足以看穿全局的地方。

凤云兮就像深海中潜水员，每前进一米，压力便增大一分，高维度的排斥越来越强。在抵达极限后，她向“下”方发送了一段信息。

【已抵达指定位置。】

时空管理局的探员都是从觉醒者招募的原因之一，便是他们都拥有界痕宇宙。

任何宇宙每时每刻都向外界衍射出概率波，概率波的量子特性令其不受四维时空的约束，可以瞬间出现在多元平行宇宙任何一个角落。概率波通讯无失真无干扰无延迟，是最佳的即时通讯方式，多元平行宇宙中的通讯网络便是以此为基础搭建。

觉醒者自身的界痕宇宙可以直接搭载时空管理局终端，所以无论探员处于任何一处平行宇宙任何境况，都可以及时联系时空管理局呼叫支援——紧急撤离、武力支援、物品补给、信息支持等等。

附带有信息的概率波在多元宇宙中回荡，就像蝙蝠靠超声波回波感知空间事物般，凤云兮一瞬间便感知到这方宇宙的一切。

有人说，宇宙的本质就是空间。

凤云兮觉得这人说的没错，宇宙内任何一种物质，包括波，也只是空间的不同形态。

她所处的宇宙只是无数平行宇宙中的一个，许多似是而非的宇宙如蜂巢般紧凑在一起，被晶壁隔开。不断有宇宙消失也不断有新的宇宙出现。

分割平行宇宙的晶壁并只仅仅是一种场、一种概念，穿越平行宇宙比穿越维度简单得多，毕竟是同一能量级内的跃迁。

理论上只要找准晶壁的方向，向前迈出一步，就能抵达一个充满熟悉感却似是而非的宇宙，相邻的宇宙相似度最高，距离越远的宇宙则偏差越多。

但理论终究是理论，晶壁就像反比例函数的坐标轴一样，可以无限接近，却无法触碰，宇宙是有限的，但却是无边无尽的。

晶壁存在于每一扇窗，每一扇门的后面，也存在无尽的星空尽头。

主动穿越平行宇宙，需要另一个空间的坐标。这里距离时空管理局所在的时空原点异常遥远，如果没有时空管理局进行接引定位，便只能沿着相邻的宇宙不断跳跃返回，这段路程足以耗费上万年。

很快有信息传回。

【地面收到，请汇报目前情况。】

凤云兮将注意力投向更远——多元平行宇宙更加外侧的地方，视线无法触及，甚至概率波也失去反应的地方——那片无法言说不可名状的混沌中。

【一切正常，目标没有出现。】

【但愿参谋部那些老家伙没有耍我们，他们做出来的计划我一点都不放心。】

【不用担心，即使我们失败了，还会有大能出手力挽狂澜。】

【我只是担心我们这次会团灭。】

【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和漂亮大姐姐们约过会呢！】另一段信息突然插入进来。

【闭嘴！】【闭嘴。】凤云兮和之前那人同时道。

【你为什么留下那个新人，这和计划好的不一样。】那人又道。

【我们不是正在进行新人测试么？】凤云兮有些敷衍。

【你知道，所谓的测试不过是这次任务的掩护！】那人却穷追不舍。

凤云兮偏头，望着下方宇宙，所处空间的高维特性足以令她将整个宇宙尺度内任何事物尽收眼底。

宇宙尺度下的信息如浩淼烟海，难以计量，普通人在这种巨量信息的冲击下瞬间就会爆脑，但凤云兮心关已破，道心弥坚，她就像一座礁石，在海量信息的冲刷下纹丝不动。

凤云兮轻易找到了处于足有十万光年广袤的银河系内猎户座旋臂上，某个不起眼星系角落的蔚蓝星球。宇宙晶壁在星球某处变得异常薄弱，形成时空乱流，吸入了很多不属于本宇宙的生物，甚至灵魂。

视线划过破败酒店前的一片狼藉，停留在某个差点被翼手龙干掉的家伙身上。那双锋利的眼睛在凤云兮心中闪过。

【说不定，碰到了了不得的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