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汉喜歌》第9章 未卜先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9节

“我对你们全无价值,单于还是杀了我吧。”

“李珂!你不要命了!”卫律急了——她不能死,不能就这么被杀。

“好!来人,把这个汉女带出去砍了!”伊稚斜的话掷地有声。

“请单于开恩,此女真的不能杀!”卫律俯首屈膝。

“她自己寻死,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

“她能在沙漠里救人,她知道我匈奴很多秘密!她……”

“她怎么?”

“她懂巫蛊之术,能够未卜先知!”

一句“未卜先知”使本来喧腾的王帐顿时静了下来。伊稚斜的沉默是有原因的:据闻大汉一向抵触行巫蛊之人,最怕就是人心被蛊,战斗力不保。而匈奴人信仰萨满教,以日月星辰为神。倘若这个女子能用未卜先知的力量预测未来,再加之族人对宗教的信仰,一定能更好地凝聚人心。预知了未来,便能更好地部署一起,攻下长安又有何难?

“卫律,把她送到阏氏身边去当个侍女。”

“卫律恳请单于把这个女子赐给臣。”

“哦?难道你还想娶了她不成?”

“臣并无此意,臣只想……”

“好了,不必多言,送她去阏氏那里!”

我只想——好好保护她!利用也好,真心也罢,就是不想让她在这个蛮荒凶残的王庭受到一点点伤害。男人容易自保,女人却很难说……

据人类科学家统计,有两种原因会导致人口的迅速衰减:战争和瘟疫。算算时间,距离匈奴对大汉发动大规模的生化战争也不远了。

作为阏氏的婢女,自然比当卫律的女人行动更方便些。不可忘记自己的初衷:要么见证历史,要么改变历史!究竟是谁在研究那些能够导致瘟疫的生化武器?

“阏氏,今日还需要奴婢为您按摩吗?”没想到以前慰劳妈妈的按摩技术今天得以发挥。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这一特殊“技能”,阏氏逐渐放松了警惕,按摩时总爱闲聊一些关于伊稚斜的轶事。

“呵呵,你这汉女还真是乖巧,快过来给我按按。”育有三子的阏氏年老色衰,早已不得宠,但因孕育有功,伊稚斜还是很敬重这个女人的。

“阏氏以后可以叫我珂儿的,嘿嘿,舒服吗?”小小的手轻轻地挤压着头部的穴道,还不时帮忙梳理着那泛着霜花的头发。

“珂儿,你是个好姑娘,单于让我盯着你,你可千万不要想着逃回大汉啊,我不想伤了你。”阏氏也是个好太婆。

“嗯,我不会走的。我好不容易离开大汉,又怎么会轻易回去?我只想好好生活,过得快乐。”

“听单于说你懂得巫蛊之术,还能知晓未来,那你能告诉我,单于的未来吗?”

“阏氏言重了,我哪里会什么巫蛊之术啊?我只是略懂一点医理,单于会长命百岁的。”懂个毛的医理!但不这么说,又怎么会有机会靠近那些研究“生化武器”的巫医?

“我听伊鲁说过,你会退烧的法子,还救起了陷入流沙的人。珂儿,快进入冬季了,这里的天气不是风沙便是大雪,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任性,结果在雪地里昏倒,还是被单于救了回来。不过从此以后,那眼睛就总是不太舒服了……”理解理解,又开始忆往昔啦。

“阏氏,您的眼睛会经常不舒服吗?那我教您一套‘眼保健操’如何?”

“好啊!不仅仅是教我一个,要教这里所有的人啊!”

“您就不怕我有异心,趁机害了大家的眼睛?”

“我说过,你是个好姑娘。”

泪奔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却有完全的信任。在匈奴人的世界里,除了卫律,还有这位阏氏婆婆值得依靠。大汉,是不准备回去了;但救大汉子民免于瘟疫之难还是必须的。

几日后,匈奴贵女间开始流行一套“眼保健操”。闭眼而做,通过对穴位的挤压,眼睛会很舒服。当然刚开始学的时候,由于力度和位置的不准确,李珂也会遭到贵女们的非议和排挤,但有阏氏作为后盾,一切还算顺利。李珂同学还根据现代时某疾控中心的建议,将最后一节的“轮刮眼眶”换成了“刮上眼眶”。

能起到保健作用的这套操开始在匈奴人间流行起来。这么一个荒凉的季节,人们窝在自己的帐里无事可做,便争相效仿起来。李珂的名字也传开了……

冬季终于降临。阏氏的帐里却如春天般温暖。李珂已经在这里“宅”了三天,除了必须出去吃饭、上厕所,其他的时间都被自己以各种理由留下享受帝王皇后的待遇。

“珂儿,看来你还真有两下子。等明年春天到了,我就推荐你随单于出征。”阏氏很满意自己给匈奴人的眼疾带来的福音,所以对李珂也是青眼有加,“你要好好把握住机会,用你的医理知识帮帮单于,那群巫医捣腾了快两年了,都还没弄成功。”

就快要接近主题了,李珂的心不由得加速了跳动:“请阏氏放心,我是您的人,决计不会让您丢脸的。”霎时,李珂感觉自己的头上有了天使的光环——芸芸众生,我珂尊即将拯救你们!

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这是一个只能凭一己之力完成的计划,这是一个随时导致自己命丧黄泉的计划!没有真正的药理知识,只是隐隐约约知道点历史;没有能够相互依靠的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再走一步——步步精心,方能保命!

“珂儿,在想什么呢?”

“在想还有什么好东西能献给什么都不缺的阏氏,嘿嘿。”

“你这丫头,就是机灵。”宠溺地抚摸了一会儿珂宝的头,阏氏突然严肃起来,“你毕竟是汉人,单于不会如我一般信任你。所以,在你进入我匈奴军队之前,必须嫁给一个匈奴人,且必须怀上我匈奴人的孩子!”

妈妈咪啊!我都还是个孩子,还要当孩子的妈?!大妈,我能理解你,真的,用母性来捆住我嘛,但我求你,不要来得这么快!

“我……我其实已经婚配了……”

“我知道,是大汉少年将军霍去病。在我匈奴,女子已经婚配,改嫁或再嫁又不是什么难事。你看乌师庐如何?”

乌师庐?“回阏氏,珂儿高攀不上。”嫁给她还不如死了算了。他本来就看不起汉人,还不把自己先蹂躏后杀了啊!

“呵呵,那珂儿在我匈奴可有中意的人?”

“那个……那个……”

“那就卫律吧!”

可不可以说“不——”……

又订婚了!

喜帐布置得也很温暖,由于一对新人的身份本就特殊,所以没有任何婚礼仪式。李珂觉得很奇怪,当初单于不是很反对卫律娶自己吗?怎么现在二话不说,还赐了喜帐?可怜自己二九年华,还没体会过真正恋爱的滋味,就要被人那啥那啥了……

“睡吧。”喝了近半个时辰的闷酒后,卫律就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怎么睡?”

“你以前怎么睡的?”

“我以前就一个人躺着睡。”

“好,从今天,从现在开始,你仍然一个躺着睡。”

李珂觉得很奇怪,每次跟卫律说话,二人的语言就好像复制一样。呵呵,警报解除,可以一个人躺着睡。

“你睡哪里?”

“我睡这里。”离床不远已经铺了一张羊皮毡子。

“你不许过来。”

“我不会过来。”

刚躺下,李珂又忽然坐了起来:“阏氏说,我必须怀孕才能进军营。”

“你很想进军营?”

“嗯。”

“那就怀孕吧。”

“……”

突然:“你进我匈奴人军营为何?”

“救死扶伤。助你匈奴巫医一臂之力。”

“你在骗我。”

“我没有!”

“那我让你怀孕!”卫律突然转身朝新娘走来。

“……”来人步步紧逼。

虽然卫律的唇真的很柔软,但李珂还是挣扎着力图推开身上的这个男人。

“再不说,我就要了你!”男人眼里有火、有欲,也有一丝隐忍。

“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避重就轻的回答怎么能使人满意?吻又劈头盖脸地袭来。

“珂儿,”卫律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不要冒险。”

身上的重负撤去,李珂反而有些不适应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温柔?

“珂儿,答应我,不要做冒险的事。不要以为单于什么都不知道。你既然能知道我的命运,自然也会知道匈奴的命运。”卫律又扑了过来,伏在耳边轻声说,“嘘,外面有人!今晚我必须睡在你身边。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搂着女孩儿的肩膀,卫律感到特别踏实。这个女人究竟施了什么蛊术,让自己这么欲罢不能?

不是第一次躺进这样的怀里,所以也没有什么不适应。要不要告诉他,要不要找他帮忙?

“还不闭上眼睛?”

“就不闭上眼睛。”

“在想什么?”

“在想匈奴巫医。”

“别想着动他们的计划,单于会杀了你。”

“你——”

“单于早料到你会插手,所以由阏氏出面把你嫁给我。我是那个计划的负责人,因为我了解汉人的身体。我们只能为匈奴服务。其他的……唉,别无出路!”原来如此。原来没有完成刺杀任务的卫律未获死罪,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任务要接手;原来那么好心安排二人成婚,既是收了卫律的心,也能牵制李珂;原来阏氏对自己的栽培全都是阴谋!

“ok,goodnight.”

“什么?”

“你怀里好暖和。”

……

这个冬天,先有阏氏的照顾,后有卫律的呵护,李珂过得还算平安。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一切都欣欣然张开了眼……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钻出“喜帐”,好不容易看到一点春色,李珂忍不住吟起韩愈的诗。

“想家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搭在肩上,卫律的声音闷闷地响起,“还是想他了?”

“我能想谁?”摸摸胸口,似乎还隐隐作痛,那一掌打碎了多少东西?

“霍去病要班师回朝了,卫青要来了。”轻描淡写地叙述,看似无心,实则有意。

“他们换防了。”

“你明日起随我入营。”拾起女子的手,缓步走向暂时还只能看见浅草的土地。

“我还没有怀孕。”

“你很想怀孕?”这个问题好不挑衅。

“喂!卫律,你是故意的吧。”娇拳落在男子坚实的后背。

“哈哈哈哈!我说你怀孕了,就是怀孕了!哈哈哈哈!”有谁知道这笑声里有多少是幸福,多少是痛苦,多少是无奈,多少是悲哀?

匈奴军营的医帐。人不多,但都低头在忙。军队即将开拔,需要准备大量的刀伤药。这里也有汉人医士。其实,对于医生而言,在哪里救人都是一样。抛开政治,抛开伦理,抛开世俗的眼光,医生能做的事情就是专心致志地救人。在选择文理分班的时候,李珂也犹豫过,要是选了理科,必然是读医学院。

“跟着我,别东张西望。”一改多日的温柔,卫律握手的力度又重了些。

“你弄疼我了。”这真不是撒娇啊。

“疼了就上点药。”为何男人入了军营都变得这么冷血?

看见卫律带着传说中的女巫师来了,两个年老的匈奴巫医立即过来行礼。

“一个月没来,你们弄得怎么样了?”

“回将军,我们已经研制出能使人得风寒的蛊毒,但是无法确保致病的效果。”个子较矮的巫医认真回答。

“那就拿人实验!”

“卫律,你在说什么?”拿人实验是小日本当年侵华的恶行,这是对人权的绝对践踏!

“女人,闭嘴!”卫律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接着吩咐,“在抓获的俘虏中选些没病没痛的,用他们试药!一旦有了成效,马上为他们治疗!注意,这种蛊毒一旦投放,必须马上毁掉所有的解药!”

“是,将军。”

李珂没有再说一句话。她也的确无话可说。从公孙敬声到霍去病,从霍去病到卫律,男人的狠绝,她看了一次又一次。看来开春以后,匈奴军队就准备给汉军致命的一击了。春天本就是传染病流行的季节,随着风吹水动,这些病毒会散得更远。心揪到了一起,该怎么办?

终于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眼身后发呆的女人,卫律又强调了一次:“记住,毁掉解药!”

对,解药!我必须得到!谢谢你的“强调”!

所谓解药,不过是致病的药方和已经配好的成药。李珂寸步不离地“被”卫律陪着,别说去拿配好的药,就算是看着他们做抄个药方都不可能!

巫医那里很快传来了好消息,实验成功了!伊稚斜亲自来到军营,见证了蛊毒的厉害。他满意地捋着自己那两撇花白的胡须,终于拿了点好脸色给李珂看,当然也不时送上点“人性化”的祝福:“听说你怀了卫律的孩子,一定要注意身子!我匈奴人的后代绝对不能继承你这个汉女的娇弱!”

“谢单于关心,我李珂的孩子也绝对不会像某些人那么野蛮!”

看着伊稚斜脸色微变,卫律连忙过去拉住李珂:“请单于息怒,女子怀孕,情绪总有些失控,请单于谅解。”

狠拧了一下卫律的胳膊,李珂倔强地嘟着嘴。

“卫律,蛊毒的厉害我已经见识到了,”伊稚斜终于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但是怎么投放,就需要你的女人想个万全之策了!不管她对未来知道多少,我只要求这一仗必胜!”

卫律的军帐,李珂终于可以四仰八叉地躺下。装了一天小心翼翼的孕妇,此刻的放松来之不易啊!

卫律似乎已经习惯她的这种放肆,也顺势四仰八叉地躺在她旁边。“喂,珂儿,说说你的意见。”

“什么意见啊?”

“今天单于说的事情。我们如何在战场上头发蛊毒?”

“古代兵书上不是说过吗?要想投毒,就要控制住水源。不过,你们不会那么傻吧?大汉的军队这次是由卫青带领的,什么风浪没见过?再说边关水源本来就很紧张,伤了别人也等于伤了自己!”

“你的分析很对,这也是单于的顾虑。所以,单于希望你能以一个匈奴女人的立场,想一个更好的方法,为我们匈奴争取更好的生活!”

“拜托,卫律将军!”李珂一个翻身压在卫律身上,“我是爱好和平与健康的人,投毒这种事情,跟我绝缘!”

她怎么会知道这样的暧昧的姿势会给卫律带来什么反应?卫律只觉得浑身燥热,难以自控。也一个翻身,反而将李珂压在身下,眼里欲火翻腾!

“喂!你想干什么?”吓着小珂宝儿咯。

“单于和阏氏想让你为匈奴人生个孩子。”

“切!你别拿这些吓唬我!快下来,我相信你,乖!”

“你别相信我!”湿吻落下,李珂全无招架之力,只能做些无畏挣扎。

“唔……唔……卫律,你疯了!”

“你自己点的火,自己灭!”

“我们谈投毒!我有办法!”这算不算自私,这算不算牺牲大我,成就小我?对不起了,大汉千千万万的百姓。

这句话果然有震撼效果,卫律立即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紧紧盯着女孩儿明亮的眼睛,虽有几多不舍,还是怏怏地躺回自己刚才的位置。“说吧,李大小姐,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啊?我就是知道有些法子既可以完成单于交给的任务,又可以使百姓不要受到太大的伤害!”

“那是蛊毒啊,怎么会不伤害到普通百姓?”

“我们可以把蛊毒放在死去的牛马身上,不一定要用作攻,也可以用作守啊!其实,我们的眼光不可以那么短浅。”

“什么叫不能短浅?我只知道我们必须完成单于交给的任务。尤其是你,不给出好主意,单于不会放过你的!”

“卫律,拜托你脑袋清醒点!”李珂又翻身起来,本想用手拍拍男人的脸,但想想还是躺下了,“匈奴每年都会从大汉掳回大量的汉人奴隶,如果这些奴隶中了蛊毒,岂不是会把毒传染到匈奴?再说了,你还准备毁掉所有的解药,要是我们俩也染上了,岂不是死在一块儿?”

“珂儿,你真打算一直跟我在一起?”卫律激动得翻身抓住女孩儿的手。

“卫律!第一,你听话的时候能不能听点重点?第二,你能不能不要再翻身起来了?我很害怕你啦!”

“哦……”

“所以,我建议你跟单于说说我的想法。其实你们都知道我能预知未来的很多事情,未来的匈奴真的会按照我刚才说的,把蛊毒用在防守上!”其实匈奴把“瘟疫”这一生化武器通过战马引入了大汉,为大汉带来了绵绵不断的灾难!

“……”

“喂!卫律,你睡着了啊?说句话啊!”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卫律回话,李珂着急了。

“不想说话!”

“那以后别跟我说话了!”转身气呼呼地闭上眼睛。

一双手把女孩儿相对瘦小的身体捞过来,喃喃地叨念:“让我一辈子看着你,不说话也可以……”

翌日,卫律仍旧带着李珂入了医帐。故意引开两个巫医,李珂顺利地带走了一包解药。这药粉究竟是由什么药物混合而成,虽不得而知,但只要有药在身,定有高明的医生能分解出里边的成分。

回到自己的军帐,二人果然也没有说话,但李珂却把药粉放在显眼的地方。得人恩果千年记,做人应当光明磊落。今天能成功盗药,全靠卫律无声的支持,既然大家都说心知肚明,总该把战果给别人看看啊。

珂:“喂!真不说话了?”

律:“你叫我不说话的。”

珂:“你就那么听话?”

律:“我就这么听话。”

珂:“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对话了。”

律:“是有很久没这样对话了。”

珂:“我拿到东西了,谢谢你。”

律:“你拿什么与我无关,不用谢谢我。”

珂:“你真很听我的话?”

律:“我真的很听你话。你不是知道我的未来吗?”

珂:“送我回大汉!”

顿了顿,律:“等待时机!”

“……”这本是一个无聊的要求,但得到的却是肯定的答案。一股失望涌上心头,昨晚还情意绵绵地要求每天看见,今天都痛痛快快地答应送人离开。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应该这样啊!何况,已经把你当成蓝颜知己!

“卫律,你女人想出办法了吗?”伊稚斜每日一宣,每日一问,生怕卫律放走了李珂。

“回可汗,她已经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只是怕可汗不愿意采纳。”

“说!”

“单于,可否与您单独交谈?”

“你这汉狗叛徒,有屁快放!”乌师庐立马站起来准备朝卫律挥拳。

“乌师庐,你们都出去!”

“单于,她告诉我的办法就是不要用蛊毒!”

“嚓——”伊稚斜拔出弯刀,架在卫律的脖子上,“这就是你们想出的法子?既然不用,为何还派人跟着你们研究了那么久?你是被那个汉女迷了心窍吗?”

“可汗,她叫我们不要把蛊毒放到汉军中,更不要放到汉人百姓里。因为匈奴一旦获胜,定会掳回很多奴隶,如果这些奴隶身上都带着蛊毒,我们就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我不管!我只要我们匈奴军队胜利!我会命令所有的将士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回来!当大汉变成一座座死城,我匈奴军队便可长驱直入!”

“单于,什么都不带回来是不可能的啊!我匈奴几十万军队,总有个别人……”

“你们只需要执行我的命令,回去想办法!至于那些不听我命令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是,单于!”

回到军帐。

解下佩刀的卫律一把抓起酒壶豪饮起来。夺过酒壶,李珂没好气地说:“在你们单于那里受了气,别回来撒!有本事出去找人打一架发泄!”

卫律立即提起刀就往外跑。刚掀起帐帘,又响起女人的酸话:“出去了别带着伤回来!我的男人绝对不能里外都是伤!”

“想做我女人,是吧!”扑倒李珂,卫律终于忍不住发飙了,“我做这么多,全都因为你这个女人!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会留在匈奴,你从来就没想过帮我,帮匈奴!”

虽被压着,却没打到李珂的斗志:“你以为我没为你考虑过吗?你可知道你在历史上的名声有多臭?我一直在帮你!你是我在这里最信任的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鼻子一酸,泪珠滚落。

卫律慌乱地为哭泣的人儿擦着眼泪,心急地说:“你们大汉女人就是喜欢哭!你能不能不哭了啊?单于说要把蛊毒送进大汉军营!!”

止哭良剂。

“那怎么办?怎么办啊?几个世纪的灾难啊!”

“什么世纪灾难?”

“没,没,没什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来回走动,晃花了卫律的眼,逼得男人不得不又拎起酒壶。

“卫律,我想到办法了!医帐里边不是有汉人医生吗?只要有他们帮忙,我们就可以救大汉,救匈奴!”

“他们能帮我们什么?”卫律放下酒壶。

“他们可以帮我们继续研制蛊毒!但是他们必须是值得我们信任的人,懂吗?这件事必须找可靠的人做!”

“你自己不是通医理吗?为何还要找他们?”

“术业有专攻!你知道吗?我主攻妇科!你看我把阏氏伺候得多舒服,这些我不在行的!快去找一两个值得信任的汉医,刻不容缓啊!”

“我必须先知道你的计划!”

“谁告诉单于,谁不得好死!”

“我卫律发誓——”

“算了,我告诉你吧。”李珂盘腿坐下,娓娓道来,“汉军历来缺马,我们可以用马匹把蛊毒送入汉军。匈奴军队可以诈降,然后把带着蛊毒的马匹留下逃离!”

“这个计策很好,最多就是牺牲些马匹。而生病的汉军也无法使用这些马,就算是拿去也无多大作用。”卫律对这个攻略很满意,心想单于也会很满意。

“但是,我们的目标是救大汉,救匈奴,所以传过去的蛊毒绝对不能是你们现在研制出来的那种厉害的东西。我们必须要那些心系大汉的汉医来改良蛊毒的配方。人虽然也会中毒,病情也类似,但容易治愈。就算是有人畜被带回匈奴,也不会带来多大的隐患!”

“你这个办法不错!人一旦生病,战斗力必然减弱,我匈奴大军获胜的可能性自然提高。容易治愈,也不会为我匈奴人的健康留下安全隐患。高招啊!”

“那当然,我是匈奴女巫嘛!”这些抄袭史书的桥段果然是屡试不爽。

“呵呵,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为何我的名声臭?”

“……”

“说啊!”

“没什么,你以后继续听我的话,就自然不臭咯!”这个男人的思维怎么又开始跳跃了?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说具体点,我该怎么做。”

“具体就是认真听我的话。”

“具体听你的什么话?”

太阳你个卫律,不问会死啊!“最起码,你以后有机会被派去折磨一个叫苏武的人,手下留情,口下留情就行啦!对大汉使者的态度一定要和蔼!不要助纣为虐,不要因为是单于的命令,就违背自己的良心做事!”

“你的意思就是对汉人要好?但这样一来,我匈奴的历史会不会说我卫律懦弱无能,见风使舵呢?”

“做人对得起自己的心就行了!”

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是啊,珂儿,希望在你的眼里,我是善良的;希望在你的心里,我有一席之地。我会很听你的话,你想回大汉,我定当如你所愿……

对于用马将蛊毒送入汉军的提议,伊稚斜很满意。卫律因此也获得了匈奴单于的高度信任。卫律的“夫人”每每在军营里出现,也不会被人像贼一样防着,兵士们还会恭敬地为这位有功的谋臣鞠躬。挺着一个略略隆起的假肚子,李珂居然灵活地在医帐里蹦来跳去。

“夫人,还是我们来吧。”一个汉医接过李珂手里的捣药锤,顺便塞了一张布片到她手里。

“好吧。你来!我要回去休息休息。将军找我,就说我回帐睡觉了。”小心地将布片卷入手心,李珂神色淡然地一边说一边离开了。

这应该是蛊毒的新配方了。下一步就是要替换正准备批量生产的前一种蛊毒,那两个一直呆在医帐里不肯离开的巫医是最麻烦的绊脚石!

卫律真的很上道。回帐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到办法换药了!”

“什么?”李珂立即从地上弹起来,凑过去谄媚地笑道,“好哥哥,说来听听。”

“你是不是又要惹火了?”掰开缠上自己壮臂那双小手,卫律接着道,“坐回去!把你的肚子装回去!刚才跳的时候滑下来了!”

“哦——”

“我听说这几天你在医帐里很活跃,完全不像一个孕妇。”

“拜托,说你的计策,别说我!我从来没怀孕过,又怎么会有孕妇的感觉?活跃也是情不自禁啊!”

“我的计策就与你的活跃有关!”直接无视某女瞪大的杏目,“明日你继续活跃,然后就在那两个巫医面前倒下!目前我们二人是单于面前的红人,他们一定会先顾及你的身子。我们的人在听到他们求助时,也会冲过去帮忙医治你。”

“都来关注我了,谁去换药啊?”

“你有没有仔细看过那药方?今日我回来之前,他们告诉我,抽换其中的两味药便可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且巫医配置的解药也可以继续使用!”

“他们有说是换什么药吗?”

卫律很不理解,一个平时如此聪慧的女子怎么在关键时刻蠢笨如猪?“你认为他们有时间、有机会跟我解释?不是把药方交给你了吗?”

“……”

“你昏倒,必然有人来通知我!我会尽快赶到,责备那两个巫医对你照顾不周。而你继续被我们的人看护,二巫医不敢抬头直视的时候,药就被抽换了!为了不留后患,我不会再让那二人继续留下研制。药方已然成型,帮忙配药的人多,只要他们引咎离开,手忙脚乱间也不会有人发现问题。”

“如果你们单于还要在出征前试试药效,以防万一呢?”

“你总算恢复聪明了!我们的药不是能产生和原来同样的病症吗?叫那两个巫医再出来当着单于的面实验一次就行了!”

大军出征。即将直面汉将卫青。萨满教祭祀完毕。

“卫律,照顾好你的女人!别让她到处乱跑!”伊稚斜瞅着即将上马的卫律,高傲地喝令。别让李珂乱跑?是不是该换成“逃跑”?

“遵命,单于。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昨日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必须尽快办妥,我不想再听到什么借口了!”

“遵命,单于。”

扯过马头,伊稚斜面向几十万匈奴大军训话:“我匈奴人骁勇善战,却被迫在这荒凉的大漠草原凄凉过冬,世世代代受汉狗的蔑视。今日,我匈奴军队再次出征大汉,定要直捣长安,从汉人的手里夺取富饶的土地,让我匈奴人从此过上安定的生活!”

“单于威武!单于万岁!”喊声震天。

春天,很美。大漠的春天更别具特色。然而,李珂没有那个福分静下心来欣赏这份特别的美——匈奴人的铁蹄扬起高高的尘土。那漫漫黄沙在风的卷裹下很快湮没了战争的背影,却又多了半分苍凉。

这真是一个特别的春天。不知道马背上的卫青是何样的威武?也不知道那个冲动的霍去病是否安全回了长安?公孙敬声和阳石修成正果了吗?他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个叫做李珂的女子滑过他的心际?

还好,卫律的计策很成功。医士们乘坐的车辇上装载的全是“新配方”蛊毒。两个巫医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制药,但最后的实验还是他们完成的,现在正目不转睛地轮流看护着这些匈奴人的秘密武器。

把卫律的意思翻译了一下,即单于这次选作投毒的马匹是下了血本的,其中还有一匹汗血宝马!既然是做戏,就一定要让汉军深信不疑。这种好马只有匈奴的高级将领才能骑。将军士兵弃甲曳兵而逃,留下战马,汉军在庆功之余定会放松警惕。而这匹汗血宝马也将成为汉军高级将领的坐骑,不费吹灰之力,即可灭了汉军的主心骨!

李珂只是个导火索,提了点建议,谋了点策略,想不到那么多、那么远。伊稚斜才是老谋深算的将才,不但充分利用了别人提出的电子,还力求一击即中,让整个汉军从主帅到普通士兵全都染病而亡!那“不带走大汉任何东西”的将令,显然也是预谋已久——大汉百姓也会因兵士的不断受伤返乡而染病!

口蹄疫、禽流感、猪流感……这些由动物带给人类的传染性疾病名称敲击着李珂的心,摸摸那个假肚子,只有里边藏着的药方和解药才能让人稍稍安心。

大军扎营。乌师庐受命准备马匹,并带领五千精兵独会卫青。照计划,这五千骑兵回来时应该只剩下两千匹马。乌师庐所骑的汗血宝马一并丢弃。这是伊稚斜第一次让孙子担此重任,也是为自己的子孙将来承袭单于之位建立战功!

除了兵士,随行的还有巫医们及其研制的“生化武器”。奇怪的是,一直负责此事的卫律不在此列。

大漠中,几十骑人马和一辆马车在风沙中艰难前行。大军还未扎营,卫律就携妻离队千万楼兰执行秘密任务了。本来李珂会被作为人质留在伊稚斜身边,但卫律坚持妻子有孕在身,且性格刚烈,如若一命呜呼,单于便会失去一个预知未来的机会和更多必胜的绝招。伊稚斜犹豫片刻,派出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两个近侍随卫律同行,顺便监视李珂。如若发现李珂有逃跑的意图,杀无赦!

好东西就是这样,受人爱也受人恨。得不到,宁愿毁了!

卫律还是楼兰龙门客栈的常客及幕后老板,还是带着一些皮毛入住了客栈。带来的人马当然不可能同时入城,入住的不过是卫律夫妻、伊鲁和那两个近侍罢了。伊鲁很不明白,将军为何还会选择以此为驻地,上次前来不是说这里可能被汉人发现了吗?新准备的依兰客栈早有自己人做好打点。

房间内,伊鲁无视李珂的不满,就是不愿离开,穷追不舍地询问卫律:“将军,我们这次来还住在这里,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吗?”

“我就是要暴露!”

“我们的人不多,会很危险!”

“这叫引蛇出洞!你不用待在这里,你出城去带几个人入住依兰客栈,随时接应这边。”

“可是将军,你们四个人……还有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拖累!”

“喂!你说谁是拖累啊!”李珂被点燃了,“你才是拖累!人头猪脑,有勇无谋!”

“你这个汉女!我——”伊鲁怒提拳头。

“你打啊!”泼妇指着肚子,“有本事朝着这里打,打死你家将军的儿子!”

“伊鲁!出去!”卫律直接将伊鲁推出门,“照我说的去做!”

关好门,却见李珂已经把假肚子卸下。“珂儿,赶快穿回去!”用手指指隔壁,吓得女孩儿连忙继续装孕妇。

熄灯后,卫律依旧照曾经的旧例从后搂着李珂静静地躺在床上。整个冬天都是这样,两个人相依相偎,不谈男女之爱,却也别有一番温暖。“珂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安全离开这里!”

“我早就想问你了,卫律!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你是我在匈奴最信任的人,但是你却对我不够坦白。”

“单于叫我刺杀霍去病。”

“霍去病?”李珂的心忽地崩了起来,“他不是回长安了吗?”

“他一直呆在楼兰!甚至到过我匈奴!”

“你别去。你不会成功的!”

“珂儿,我知道你不舍得他死,但是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啊!”因为李珂的一句“别去”,卫律莫名地心痛,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霍去病,原来她爱的人真的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律。”李珂转过身,在黑夜里与这个同床而眠了几个月的男人直面而视,“你们都不会死。霍去病不会因为刺杀而亡,你也不会因为刺杀不成而亡。你要相信我,别去。”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瞳仁的光芒还是给了卫律一丝安慰:“珂儿,我必须去。为了你,我必须会一会霍去病!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手一收紧,李珂完全落入温暖的怀里,二人之间的距离仅仅是个略略隆起的假肚子……

李珂心里很难受。一提到霍去病的死,就莫名地难受!虽然不会死于卫律的暗杀,却也会遗憾地英年早逝。一想到卫律去做不肯能实现的傻事,也莫名地难受!虽然卫律也不会因为这个任务失败获罪,但皮肉之苦定是免不了的。她能感觉到两个男人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尽管曾经被他们伤害,但时间还真的是疗伤的圣药。除了偶尔钻钻牛角尖还会隐隐心痛,其他时候想起的都是那些最美的回忆……

翌日晨,三男一女围坐进食。龙门客栈仍旧如几个月前般热闹非凡,来往商贾各怀目的,尽情交易。

“你们可是匈奴的皮货贩子?”熟悉的声音勾起了李珂多少心事。抬眼一看,竟是那张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脸!询问者的眼里因为女子的凝望掠过一抹惊喜,但又很快被压制。

“正是!你要多少货?”卫律一边嚼着羊肉,一边不经意地回答。

“果然豪爽!这里的掌柜介绍得不错!我可是带人在这里等了你两天啦。”

“我的货是搜集了一个冬天的,现在都放在城外!现在开春,皮货价格不高,除非你全要,否则免谈。”

“那我随你出城去取!”

“好!”卫律转头对伊稚斜的人轻描淡写道,“我去去就回,你们继续在这里等。”

“你女人也跟你去?”其中一个侍卫很是警觉。

“她不去,怀着孩子不方便。”

听到“怀着孩子”四个字,那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忧伤,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我要去!我每天都跟着你,现在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李珂撒泼。

“我会叫掌柜的母亲来陪着你的!”虽然不懂楼兰话,但这里是汉人开的;虽然已经卖给了卫律,但是聪明的汉人只做自己的生意,其他的事情全然视而不见。卫律是自己的金主,叫自己老妈出来帮忙照顾一下女主子也不过是个顺水人情。

李珂回到自己的屋子,等着那个汉人老太太的到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