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间的少年

班主任老师从刚刚的懵逼中缓过神来，手忙脚乱给我安排座位。

“徐诗雅，你坐到第三排左边的空座去，不能再让苏陈影响你学习了。”班主任朝后排瞪了一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林遇，你坐最后一排徐诗雅的位置。”

嗯？什么意思？不能影响她的学习就能影响我的么？

我正腹诽，就见最后一排坐在男孩旁边的女生脸色刷一下白了，收拾书包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那是一个清秀沉静的女孩，头发偏黄，眼睛细长，我做自我介绍时，一直在很认真地做题。

看她的笔触，应该是在做立体几何。这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而且也许和她的同桌之间还有点故事。

“老师我不同意！”那个男孩腾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气得通红，锁着眉。

“不同意也没用。”班主任无情镇压，“下课以后记得帮你同桌搬一下东西。好了，现在到各自的位置上坐好，我们要准备上课了。”

男孩还要再争辩，被身边女生用力扯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悻悻地坐下了。

班主任看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又絮叨了一句：“苏陈你也给我紧着点皮，别成天想那些没用的，耽误自己不说，还害了别人。”

原来他叫苏陈。他越不同意我坐他旁边，我就偏要坐。

我轻快地走下讲台，走到苏陈旁边的空座，慢悠悠拉开椅子坐下，在慢悠悠假装收拾东西，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

之前隔得太远没注意，此刻靠近了看，才发现苏陈长得居然比女孩子还要精致好看。

他的皮肤很白，嘴唇像樱花果冻一样粉嫩。鼻子挺翘，眼睛又圆又亮。阳光下，苏陈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窸窸窣窣的影子，让人移不开眼。苏陈似乎感受到了我失控的目光，愤怒地盯着我。

偷看被抓包总是有些窘迫，我收回目光，抬手打招呼：“你好，我叫林遇……”

苏陈不理我，转头面朝着过道又接着睡了，莫名其妙就吃了个闭门羹。我眨眨眼没再说话，开始专心收拾东西。

刚刚报完名，我就从文印室领回来好几十本书，除了教科书，其他都是学校组织老师们自己编写统一发放的。

海陵中学一向不鼓励学生购买参考书，因为学校的内部材料含金量远高于世面上的参考书。除了几十位高级教师，学校里还有几位“老供奉”，常年参与高考试卷命题。人家不是装逼，人家是真牛逼。

苏陈果然是个超级沉不住气的人，见我不理他，很快就坐不住了。他又转过头来面朝我趴着，凶巴巴问道：“新来的，你知道你坐的是谁的座位吗？”这么趴着诘问我，真的很没有气势。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那是徐诗雅的位置，你一来就把她挤走了。”

“嗯。”我点头表述理解。

“嗯是什么意思呀？”苏陈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

我问：“徐诗雅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她是我女朋友！”

“在一起了么？”

“快了！”苏陈拔高了嗓门，简直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哦。”我继续把书往桌肚里理。

“哦你个头！说话！”苏陈瞪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无奈地放下手头的书看着他。

苏陈无理取闹：“那你去找老师，说你想和徐诗雅换位置。”这家伙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连无理取闹都这么好看。我不觉感叹，长着这样一张脸真是上天的宠儿。

苏陈被我看得一愣，继而又气势汹汹起来：“去啊，看着我干嘛？”

“我妈说越好看的男人越不长脑子，居然是真的。”我托腮，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一个转校生报道第一天就跟老师说要换座位，你猜是因为什么？”

想搞好关系也不意味着就要委屈求全，更何况这苏陈一副纨绔子弟小霸王的模样，我把她喜欢的女孩儿挤走，这关系估计也没法搞好了。真是个糟糕的开始。

苏陈被我打量得发毛，“那”了半天，最终将信将疑地开口：“那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必须去和老师说换座位。”

“知道了。”

苏陈冷哼一声又趴下了，不一会儿传来均匀纤细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着了。一个人得多心大，多没心事，多有安全感，才能刚刚气势汹汹吵完架，转头趴下三秒就睡着，苏陈也算是个奇才了。

我叹口气，继续收拾东西。转学的第一天，来到一所我讨厌的学校，遇到一群我讨厌的人和一个讨厌我的人，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前路也一片迷茫。

在我的世界里，有两个地方像谜一样神奇。一个是韩国，一个是海陵市。神奇的韩国，其支柱产业是娱乐。神奇的海陵，其支柱产业是教育。以上是一个讽刺。

可以想见，作为支撑了整个海陵经济的海陵中学，学生要有多努力才能负担起这一整座无能的城市的希望。就拿早上到校时间来说，我之前的学校是7点半开始早读，而海陵中学是六点。想起一句玩笑话，你见过早晨五点的海陵么？我见过。

第一天上早读，我特地起了个大早。等赶到时，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刚坐下就看到苏陈一手拎着奶茶，一手抱着篮球慢慢悠悠走进教室。他把奶茶往徐诗雅的座位上一放，顺势远远一个投篮，篮球擦着我的耳边飞过。我没动，只听到当时耳边呼啸的风声。

等我反应过来时，篮球已经准确地投入了教室角落的塑料筐里。那个筐专门用来放班里学生带来学校的运动器械，此时已经躺着好几个男生带来的球。苏陈的看起来最贵，也最干净，大概是真的爱球。

苏陈一球投进，教室里响起巨大的欢呼鼓掌声。扔了个球都有这么多人捧场，看来他在这个班级里地位很崇高。

苏陈得意洋洋地示意大家噤声，拉了把坐到徐诗雅旁边的过道里，趴在徐诗雅的桌上喜滋滋地看她，脸上露出甜蜜灿烂的笑容，眼睛里有星星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