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一直都不说话。只是流泪。

“昕雪，昕雪。”这几日医生都已经熟悉了昕雪，她一直辛苦徘徊在母亲与弟弟之间。很多护士都已经认识了她。

“护士，怎么了？”昕雪抬头问护士。

“昕雪，你弟弟醒了，你快去看看。”

洋洋躺在病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以往他见了昕雪都会甜滋滋的叫姐姐，今天他却没有叫。就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昕雪。

“洋洋，姐姐来看你了。”昕雪说出，洋洋也只是眨巴着眼睛看她，没有回答。

“洋洋，你怎么了？姐姐来看你你不开心吗？”洋洋摇摇头，没出声。昕雪心想，可能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太恐怖了，那么血腥的场面，洋洋才十岁，看了被吓到也是正常。

接下来几天，洋洋的身体恢复可以出院了，若芹也恢复正常了。他们一起回了家。松平和琦然的丧事很简单。可若芹坚持不能让他们合葬。

若芹每日都睡在屋中，不愿起来。

都过了好几天了，洋洋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昕雪带着他一起睡，每当半夜他就会惊醒，然后大哭。昕雪要哄很久他才会睡去。

车祸的原因是松平，他开车超速了，造成了两家人的死亡，对方死了两人，是两对年轻的夫妻，法律判决秦家赔偿损失。若芹把整个公司卖了，什么都卖了，就还剩下他们家的房子还在。

门口吵闹声很大，保姆辞退了，昕雪只好自己去开门。门外涌着一群人，这些人是那对夫妻的亲属。

他们涌进门大哭大闹。不肯罢休，把院中可以摔的东西都摔了。又跑到屋中去闹。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要去打扰我妈妈休息啊。”小小的昕雪挡在他们面前，他们根本没当一回事。他们一把推开昕雪，就进门去大闹了。

“你们吵什么吵？”若芹披着乱发从房间走出来，她已经不是当日那个风华少妇了，倒是变做了怨妇。

“你们真该死啊，害死我那刚结婚的儿子。”其中一年纪大点的老婆婆开口说道，她边哭边抹眼泪，向着若芹冲去。

“若芹一把将她推开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们不是赔钱给你们家了吗？你们还想我们家倾家荡产才罢休吗？“

老婆婆被推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

“妈，你没事吧。”一男子将她拉起身。

“你这个泼妇，你们有钱怎么样？把你们的臭钱拿走，把我弟弟和弟媳还给我们。”他含着泪，忍不住的掉下了。

“人都死了，我们还能怎么样？难道我丈夫与我妹妹就没死吗？”

若芹激动的同他们理论到。

那男人听这话气愤了起来。上前去准备煽若芹一巴掌。

他的手扬起，落下。肿了脸的是昕雪，她挡下了这本落到自己母亲脸上的巴掌。

“你们敢打我女儿，你们小孩子也不放过，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若芹不知那里来了力量，扑上去还了那男人两耳光。一下把那男人按在地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不放。那男人的脸充得通红。

“妈，你快放开他啊，妈，会闹出人命的。”昕雪跑过去试图掰开母亲的手，手还没挨到若芹的手。只听“啪”一声。刚才那老婆婆拿起个花瓶砸在了若芹的头上。若芹瞬时就倒下了，脸上布满血迹。

“妈……”

“医生，我妈她没事对不对？”昕雪小心的问着医生，她怕，她很害怕医生会像说出她父亲的死亡一样宣布母亲死亡。

“你母亲她没事。”昕雪听到这里总算放下了心中的担心。

“不过，你母亲她的脑部严重的伤到，脑死亡了。”

“脑死亡？什么叫脑死亡？”昕雪扯着医生的衣袖摇颤。

“就是，你母亲现在是植物人，醒来的几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五。”

医生的话说完，昕雪倒塌在地，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才十二岁，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十二岁小女孩，她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以往常来家里的亲戚一个个没了踪迹，她打电话过去，对方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就挂了电话。她试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有人理会。她只好放弃。她坐在家里，照顾着弟弟，还要去医院照顾母亲，她的课程耽搁了下来。

“洋洋，走吧，我们去看妈妈。”昕雪对着洋洋说，洋洋到现在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她一往如既的照顾着自己的母亲。她每天都坚持给母亲说话。一边的洋洋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昕雪，你出来一下。”主治医生叫着她。

“你们的费用已经很久没交了，在不交你母亲恐怕不能继续治疗了。”

医生说话的口气很委婉，却还是击到了昕雪那颗小小的心。

“医生，麻烦你在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过几天一定交。”

“这样吧，我们在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不交你母亲就不可以治疗了。”

“好，我会尽量想办法。”她的脸苍白了许多。被这些事折磨得瘦了一大圈。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她有什么办法去想呢？

恩人

“医生，她母亲不需要住院了。”这是个成熟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她抬起头。

“欧阳叔叔，欧阳祈”

“医生，我们马上就会接她母亲走，至于医药费嘛，你好好算算，我补齐给你们。”

“不不不，医生，我母亲不可以不住院的。”她紧张的喊道，他不知道欧阳信是来做什么的。

“昕雪，你别担心，我们把你妈妈接到我家去，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你就不要担心了。”

“真的吗？”

“真的。”

“谢谢你，谢谢你欧阳叔叔。”昕雪说着屈身跪下，给欧阳信磕着头。

“昕雪，你不要这样。”欧阳祈把她扶起。她抬头就看见了他眼中的疼惜。

“昕雪，你就把你弟弟接到我们家吧，你们跟小祈一起念书吧。”

昕雪还是在原来的学校。洋洋还在念小学，所以没有跟昕雪在一起，每天都是欧阳信亲自送的洋洋去上学。

欧阳祈载着昕雪，穿过大街小巷，重复的走着他们那次走过的路。

冬天已经过去了，路旁的书萌出了新芽，一片嫩绿色。初春的雨蒙蒙浓浓的下着。洗刷了昕雪的心。她学会了接受现实，她也学会了抹去伤痛。

这些都是因为欧阳祈。这几个月来，他每天都会开导昕雪，昕雪的眼泪不复存在了。她的笑容悄悄的爬上了昕雪的脸。

班主任不在说他们早恋，因为在别人面前，她一直叫他祈哥哥。他们的关系是兄妹。

昕雪鼓弄着那个小昕雪，她有很多的芭比娃娃，她全都捐给了远方喜欢玩具的小朋友。他唯一喜欢的这个，是她父亲最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小昕雪没有变，可是昕雪变了，她的心里装满了忧郁忧伤。她永远都忘不掉医院里满身是血的父亲。

外面的雨又开始下了，雨依然蒙蒙的下着。她坐在母亲的床边，诉说着。她告诉母亲她每日发生的事，她讲笑话给母亲听。讲完她却流泪了。母亲的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她伸手摸着母亲的头，却摸下了一大把头发。她真害怕她母亲的头发有一天会掉光。所以她不敢动母亲的头了。

“昕雪，吃饭了。”欧阳祈走进房间对她说。他知道她一定是在这里的。

“恩，那我们去吃饭吧。”昕雪抹了抹眼泪。

“昕雪，不要难过了。”

她听着他的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