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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丝难断》第7章 遗失的爱情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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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玛,不,小虹,她大概因为草原的辽阔已经使她养成了活泼奔放的性格。她说,她十分喜爱她们绿洲边的沙枣树,因为它们具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它们的花洁白高雅,芬香宜人,它们那些椭圆形的果子,又酸又甜,她最爱吃。她所说的沙枣花与她的性格颇有一点儿相似,因此与我们同来的张校友在一次开玩笑时,随口给她起了一个沙枣花的美称,我于是也跟着他们叫开了。

卓玛,苗条的身材,中等个儿,瓜子脸,皮肤微微有一点儿健康人的那种黝黑。两只眼睛大而明亮,长着长长的睫毛。剪着一头青春短发,发梢烫得微微向上发跷。发际间闪烁着自然的美丽光质。她常常喜欢穿着一件紧身的白色棉布t恤衫,下摆束在美式的牛仔裤中,这种装束自然地勾勒出了她那俊美的线条。她整个人显得小巧而玲珑,干净而利落,她全身都散发着青春少女的那股勃勃朝气,她的确具有沙枣花的那种迷人的风采。

在这少有的几个同行者中,我为能够与童年时代的好友意外相认而感到由衷地高兴。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忘不了卓玛她们一家人给予我和我们全家人的关心和帮助,我更忘不了她给予我的那一份童年时代的珍贵的友谊。于是,我一闲下来就想去找卓玛聊天,去逗她开心。经过我与卓玛之间几次接触和长谈,我们又有了越来越多的话题。我赞美卓玛的新疆歌舞,她仰慕我的诗文,卓玛说她一直是我校园大作的忠实读者和听众,她还能够随口说出我那些自以为是的佳作和警句,唱出我谱写的校园歌曲,这使我对她更加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好感。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还能在这少有的几个人中找到一位谈得来的开心的童年好友,这当然使我颇为感到一番惊喜,只可叹她是女性,受我们民族传统封建礼教的束缚,在隔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已经长大了之后,使我一时还不便去与她深交。

这可不,我和卓玛之间那几次有限的交往,几番光明正大的谈话,竟然成了那两个同来的家伙取笑的话柄。

“哥儿们,想摘沙枣花吗?”

“哥儿们,沙枣花的滋味儿怎么样?”

有时候他们居然当作沙枣花的面取笑我。对此戏耍,沙枣花好似并不生气,她只是一边追打着他们,一边好似非常严肃地正告曰:“本姑娘已经名花有主,谁也别想!”

不知是真是假,在过去的三年中,我们又没有那一个人去注意过她的生活,现在我们也没有亲眼看到有哪一位男士来追求过她,即使有,追追又何妨?

几次一闹,看上去沙枣花并不在乎,那两位男生便也觉得无趣,不再取笑。于是我和沙枣花的交往也就变得自然和频繁起来了,谈话竟也开诚布公,无所不谈。

有些人就是这样,当你对某种事情越忌讳别人去讲、去说,那么别人就越会去讲、去说,而当你一旦对此变得无所谓、毫不在意时,他们便会觉得谈起来无趣无味而无需再说。当两个原有顾忌的人,那一层顾忌一旦被解除,那么他们之间也就不会再心存芥蒂,而变得无所顾忌了。

我和沙枣花在一次次的漫步和数十次的交谈中,她知道了我的初恋,知道了我中学时代爱恋的那个梅兰,我也知道了她和阿巴拉汗的故事。

阿巴拉汗是一位与她在同一块绿洲上一起长大又一并走出那块绿洲的新疆维吾尔族男孩,他和沙枣花一起居住在新疆哈蜜市的一个小镇边的草原上。他们曾经一起牧羊,一道上学,互相搀扶;他们曾经一起冒险骑着枣红马踏过沙漠和戈壁,曾经一起分享过那酸甜的沙枣和浓浓的马奶酒。

阿巴拉汗目前已经从新疆的一所警官学校毕业,只是他现在的工作处所还不够安定。他和沙枣花虽然没有海誓山盟,虽然没有什么姻缘约定,但是他们从小就青梅竹马,彼此都已经早生情愫。这几年由于关山重隔,他和沙枣花的来往自然有一点儿稀疏,虽然他们彼此也有一年两度假日的鹊桥相会,虽然也有鸿雁传情,但是终究聚少离多,至今他们难料彼此的未来。至于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使他和沙枣花至今未定名份,沙枣花却欲言又止了,我也就不便再去乱加追问了。

随着我与沙枣花的一次次的交谈,我叹惜她和阿巴拉汗的现实,她怜悯我过去的多情,我们彼此在哀叹和怜悯中逐渐搅浑了感情的旋涡,踏进了湍急的爱河。

爱情有的时候来得就是这么突然,又是那么自然,进展神速,并且叫你一时难以划清它与同情和友情的界限。

于是我和沙枣花由漫步躲进了宿舍,由光明的大道隐入了曲折的小径,我们一起写诗、写歌,我们一起朗诵诗,一起演唱我写的校园歌曲。

闲暇时,我们两个人合骑着一辆自行车,一路唱着歌到市区去逛街,一起走进汇通小商品超市去搜寻价廉物美的小什物。有时候我们碰到对方合意的,竟然也都能够尽其所能地买来相赠。

我还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我和沙枣花路过淮阴汽车站北边的一个针织品小市场,沙枣花看中了一条印有烫金暗花的红丝巾,她摆弄来摆弄去,最后由于老板看她有非常想买的意思而开价太高,我们只好丢下后悻悻地离去。

过了没有几天,我趁着沙枣花午睡,骑着自行车,往返三十多里,用自己连日来辛勤向师院广播室和小报撰稿得来的稿费,替她把那一条红丝巾买了回来。当沙枣花午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我手中挥舞着的那一条红丝巾,她竟然忘情地拉着我跳起了新疆舞。末了,她玩皮地非要我亲手替她扎起来,我们面对着面,我第一次看到她羞红了脸。红丝巾扎好了,她主动用自己滚烫的香唇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了少女的气息。

沙枣花,原来真是那么美。然而,它们都能结出甜蜜的果子吗?

天气渐渐地凉了。秋季里,沙枣花非常喜爱我送给她的那一条红丝巾,她常常把它围在脖颈上,露在衣襟外。有了那一条红丝巾,沙枣花那一张原来略显黝黑的脸庞竟然变得柔嫩起来,白里透着粉红。那一条红丝巾衬托出她那一张俊俏的脸就象一朵盛开的桃花,她显得更加美丽和富有生气了。

美,本来有许多就是由人创造出来的,我为了自己的这一份创造和发现而感到全身心的陶醉。卓玛既是一朵美丽的沙枣花,又是一朵盛开的桃花,她替代了梅兰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她就是我的至爱,就是我的梦想。

因为天气凉了,晚上我和沙枣花大多数时间只能够局促在简陋的卧室里,由于我与沙枣花交往次数的增多,我渐渐地便对她产生了一种近于痴迷的情感。因为我有了这种情感,我便在有意无意之中疏远了与我们同来的那两位室友,日子一长,我更觉得与他们谈话了无趣味。因此,随着沙枣花的提议,我的渴望,我晚上的备课和写作自然而然地就搬进了沙枣花的那一间屋。

桔红的灯光下,我和沙枣花面对着面,头靠着头,两个人趴在同一张老式的并不宽大的写字台上,一边备着课或着写着文稿,一边东拉西扯地聊着天,常常夜深了,我们两个人也不觉得。

在那桔红色柔和的灯光下,我洋洋洒洒写出了几篇颇为激情洋溢的抒情散文,其中一篇应邀游玩后写的《母亲河,大运河》,不久被发表在市刊《江河》上。因为这一片文章,为我引来了那些邀请我们游玩的港航集团的学生家长们的广泛赞许,那些家长们还为此特地要求港航集团的领导以单位的名义给我发来了贺信。我还写了几个短篇小说,其中一篇《冠军》被刊登在了市文联举办的《小小说》上。我的写作,因为这两篇作品在地方知名杂志上的发表,而受到了师院写作老师的一致好评,也得到了实习学校师生们的另眼相看。于是,我在这个本来生疏的实习校园里,很快便成了一个大家熟悉的人物,我俨然成了学生们心目中的作家,我也更加赢得了沙枣花的芳心了。

秋天过去了,朔风更猛,连深秋留下来的那一点点绿意也几乎被扫荡一空,但是这使我和沙枣花独处密谈的机会更多了,我们的交往也更为密切,更为深入。我们交流彼此心中隐藏了很久的秘密,我们彼此不加设防地让对方偷看自己的日记,偷看自己的信件,我们还彼此偷抄下了自己本不应该抄下来的对方的东西。

经过一个学期的交往,寒假时候的分离,我和沙枣花还真是有一点儿依依不舍。然而,沙枣花父母的来电询问和多次催促,还有那一位阿巴拉汗的信件,又使沙枣花不得不登上了西去的列车。谁叫她就似一只飘忽不定的风筝呢?她即使飞得再高再远,只要有那么一根连着她的牵牵扯扯的丝线,她也总是难免要飞回去的。

早晨,我从江淮师院西边的杨庄火车站刚刚送走了沙枣花,我的心里就立刻觉得空荡荡、空荡荡的。一整天下来,我的心绪始终得不到安宁,尤其是那一封阿巴拉汗的信件更是搅得我坐立不安。为了沙枣花,我变得心事重重,她真地能够经受得住那方方面面的冲击吗?

只有二十多天的寒假,我却感到日子过得特别地漫长,我象中学时候暗恋梅兰一样,又一次品尝到了等待的痛楚,它是那么令人孤独、焦虑,叫人难熬。虽然我和沙枣花彼此都没有给对方什么承诺,但是我们都觉得那些话都是无需多说的,一切都似乎是那么顺乎自然。我已经在自己的心目中,赫然把她当作了自己的恋人,她也是同样,只是我们在相恋的时候,一时之间都忽略了阿巴拉汗的存在。

人们的感情生活常常有这样的情况,只要是青梅竹马,息息相通,只要是彼此了解,心照不宣,那么他们常常也就无需什么海誓山盟,也更加无需什么婚姻前的仪式和庸俗的丰厚的礼仪。多年相知,长期共处,彼此真心相恋,即使是一朝走入洞房,没有一丁点儿仪式和手续,虽然看上去似乎有一点儿违规违俗,但是也并不荒唐,反而有一种瓜熟蒂落的自然和美丽。

寒假过去了,沙枣花却迟迟没有回到实习学校来续教。我跷首西望,从寒假结束前的两三天起,我就一直每天骑着自行车赶着傍晚火车到站的时间去车站出口处等她。我一次次急匆匆地去,又一次次在失望之后急匆匆地赶回来,因为没有沙枣花的存在,我已经失去了欢乐,而那宁静的试教寝室正好是我用来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整整三十个日日夜夜,我始终见不到沙枣花的影子,一次次接之不归的失落,更激起了我内心的无限思念和忧愁。那蜿蜒西去的铁轨延伸去了我对沙枣花的不尽的牵挂,那“隆、隆”东逝的列车频繁载走了我接之不归的愁绪。

那是一个周末的夜晚,晚饭后校园里早就失去了一周来的喧闹,那两位校友也因为每周一次的返校聚会,而早早地离开了实习学校。实习学校的校园里,除了几排教室后面的两三家住户外,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的声息。我因为没有了沙枣花的陪伴,而且又担心她突然地回来,因此我独自留在了她的宿舍里看书写作。

夜已经恢复了它原有的幽静,校园里只听到那“嗖、嗖”的夜风声,后面住户的灯也早已熄灭了。沙枣花却在这个时候悄然地出现在她的宿舍前,她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着的门,默默地走了进来。

我惊讶于沙枣花的突然到来,我更加忐忑于她的神情和举止,以至于惊讶之余,惊喜全无。她进屋后,轻轻地用马靴的后跟带上了门,她双手斜插在桔黄色的短夹克滑雪衫的口袋里,背靠着门,神情木讷地站着。她的滑雪衫领口高高地拉起,只从她脖颈处微微敞开的拉链缝隙里,我还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我送给她的那一条红丝巾的红意。她的胸前佩戴着一枚醒目的金质微章,精致、鲜艳、明亮,上面跳动着一朵洁白的沙枣花。她一脸憔悴,灰尘仆仆。

我看见沙枣花这么一副模样,知道那一个令人难以解开的三人纠葛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虽然我早就已经有了预感,我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一时还是难以用平常的心态去接受。

我迎了上去,替沙枣花轻轻地掸了掸肩头上的灰尘,扶她在床边落坐,然后我又默默地为她冲了一杯糖开水。当我把冲好的糖水递给她的时候,她推开了茶杯,用手示意我放到写字台上去。我看了她的示意,悄悄地回到桌边,放下了茶杯,然后在写字台边坐了下来,端详着她的脸。她的表情和神色看上去是那么地机械,她的双眼这时候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很久,很久,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去打破那死一般的沉静。

桔红的吊灯似乎要睡去了,沙枣花终于开了口。

“你一直都是这么样等我,是吗?”沙枣花用没精打采的眼神看着我问道。

“嗯。”我闭着眼,答应着。

“你今天又到火车站去了?”沙枣花接着问道。

“嗯。”我继续闭着眼,回应道。

“这是去第几趟了?”沙枣花低下了头,继续问。

“嗯。”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沙枣花终于生气地抬起了头,睁大了眼睛,望了望我,见我闭目伤神的样子,她又萎靡地低下了头,低低地说道:“你怎么光知道‘嗯、嗯、嗯’啦,你……”

我听沙枣花如此说,我别过脸,抬起头,睁开眼,仰面看着头顶上的那一盏灯。

沙枣花等了好久,仍然不见我回答,于是她哽咽了起来。一切都无需再说,也无需再问。我走过去,递给她手帕,她不要。我只好尴尬地站在她的面前。

沙枣花抽泣起来,颤抖着身子。我不忍心让她再伤心,我靠在她的身边慢慢地坐了下来,沙枣花斜靠入我的怀里,她还是哭。我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抚慰她的话,只是轻轻地搂着她,紧纂着她的手。

十几分钟过去了,沙枣花安静了下来。我捧起了她的脸,用手帕为她拭去了睫毛上的泪珠,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她直起身,搭拉着眼皮,两眼红红的、肿肿的。我端详着她的脸,在灯光下是那么地苍白,仿佛没有了一点儿血色。

一个月不见,沙枣花原来那个粉红的脸蛋儿,现在变得瘦削并且失去了光彩,她的眼圈红肿而且变得微微发紫。她的嘴唇上虽然有一层淡淡的胭红,但是仍然能够清晰地看得出干裂。从她的面容上,我能够想象得出她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沙枣花也一边怜惜地望着变得又黑又瘦的我,一边静下心来,轻轻地向我诉说着假期里在家里发生的事情和这几天来的情况。她于阳历一月二十五日乘火车到达了新疆哈密,然后她改乘农用三轮卡回到了大南湖边的小镇。她到那个小镇时,阿巴拉汗已经在那个小镇上等了她两天多了,是阿巴拉汗骑着摩托车把她接回了他们居住的绿色的大草原。阿巴拉汗去年从警校毕业之后,被调来调去,现在基本上固定在哈密市大泉湾刑警中队工作。

沙枣花回到家里后,她向她的父母如实地汇报了自己在实习学校与我相认的情况,以及她与我之间新发生的恋情,******夫妇念及他们与我们一家人的旧交,也没有说她什么,只是问她如何处理与阿巴拉汗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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