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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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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汗珠爬满滚烫的肌肤,之后又被蒸发干净。我无法安静做个木头桩子,动也无法动,僵卧在床上,尸体都快成形。我只能果断爬起,为逃离这个封闭式的空间,夺门而出,险些从楼梯翻滚向下。一群老麻雀叽叽喳喳混在一块的声音,瞬时飘进我两耳朵。十人?二十人?百来人?而实际情况,除我奶奶,就剩那隔壁的阿嬷。两人在盛夏坐禅?

我端上杯子,往里倒了水,向阿嬷打个招呼,很是乖巧的往地上凉席一坐。乖巧这词,换作平日,和我打不着干系。今日奶奶一句开门红,“阿意今天很是乖巧。”炸得我立马屏息收回往外窜的腿,挪动小碎步,渐渐成为奶奶囊中之物。瞬间死于溢美之词,平淡而化,也算是得了便宜。奶奶贼贼偷笑,我把杯子往旁边一搁,大方说来,“我今儿个也来听听,生活。”

开讲之前,奶奶叮嘱,不可外头乱说。我瞅她一本正经,便拢直舌头,咽了口唾沫,保证道,“说出去,剪我舌头。”

“阿意,有个叫矮根的人,大概在你小学时候,你该记得。”

“记得,那矮根,卖老鼠药的。”我算绞尽脑汁地在回想。“又矮,又丑,活像只老鼠精,我说啊,怎么就没把他自个毒死呢。”

奶奶接下说,“矮根他,驼着背,见你们来,躲得远远的。倒是你们,老是糊弄他。幸亏他有个好孙女,帮他收拾店铺,里外忙活。”

“奶奶,我也是您的好孙女。”

我知自己嘴甜,瞧奶奶笑成一朵花。故事来得有些长,奶奶那边叙述完,茶壶这边也见了底。

“你这要命的茶罐子哟…”

“嘿嘿,阿嬷,我再去帮你倒水,等着啊。”

矮根,驼子。没正眼瞧过长成啥模样,却用恐怖形容,从小的印记。他有个小卖铺,在我小学门口,农村地方。一九七八年前后,一毛钱是笔巨资。一毛钱用做两毛钱花,就数矮根那傻缺不发现。一毛钱纸币,从中撕拉被一分为二,卷起无异。塞给矮根,看他放入破烂玻璃罐里,折射痴傻的表情。挑衅地抓上吃的喝的,大摇大摆出门。此法屡试不爽,矮根愚昧鄙陋,在我们贱骂声中驮起老鼠药继续吆喝。

“卖老鼠药勒,老鼠药。”

他有个孙女,也不上学,就欢喜躲在店铺门口偷瞄。见我们来,神色惊恐,身子使劲往墙角边缝儿钻去。我见她可怜,年纪又比我们小,时常以笑脸相迎。她大抵感受到我的温暖,也会微微一笑,虽说有些丑。我不晓得她叫啥名字,私下同伴喊她小哑巴。我不去反对,毕竟我没听过她张口讲话。她有对虎牙,深刻潜藏在笑容里边。相对于小哑巴,我比较愿意叫她虎牙妹子。

后来,矮根不见了,虎牙也不在了。而我也去了城里读书。

时隔多少年,矮根出现,搅浑村里一锅粥。

刨根究底,都归无知。

矮根年纪大把,长得像粒老鼠屎。没娶媳妇,也不知哪搞来的孙女。他辛苦挣钱的这几年,积蓄也有些许。大抵有了钱的人吧,就会作。村上张丽母亲是个外地人,腰肢丰满,胸前两团白花花的肉,荡啊荡,估摸是荡晕了矮根。矮根花了钱,尝了鲜,也抹了嘴。话说,这事儿无人知晓,究竟从何处走漏了风声。

“我给了钱,她还不让我好好睡。”矮根嘴里出的话。“她蒙在被子里,也不许我开灯。”遂又见谁就说,好不严肃。

张丽她娘嫁给村上的指头,个指头的男人。这指男人,能忍。出事之后,照常与她睡一张铺,盖一条被,权当啥也没发生过。忽的某天,据说张丽母亲正躲藏在墙角听人议论纷纷。

“死了,昨儿个死了。”

“啥?死了?”

“是啊,到时候了。”

“不对啊,他怎么就突然死了。”

“不死,也没啥用了。”

“那,还有个没死的,还有一个。”

“不,两个吧。”

隔夜,张丽她娘卷走家中所有值钱的玩意,与一个外地年轻小伙跑路去了。天亮,指男人吓傻,摊在地上,来了句,“操她娘的。”

而矮根背后,又暴露出来两个男人。一个还健在,一个前些日子刚过世,同与张丽她娘好过一段时间。这么一对上,怪不得张丽她娘要卷铺盖跑路了,花头太多,远不止一个啊。

“这贱蹄子,难怪不让我好好睡,原来是喜欢老东西。”

“他奶奶的,我排第三了。”矮根这下又可以有话嚼了。

这原本滥在肚子里的陈年旧事儿,又被人刨了坑,这回还掀了底。

然而,两个月后,张丽她娘孤身回到了家门口。扑通,跪在指男人身前。想必指男人是铁了心的,“滚,你给我滚。”

“不走,我怀孕了。”

指男人倒退数步,回屋。估摸是要操家伙去了。折回,手里沉甸甸的,是块毛毯,向前,往她身上罩去。

“起来,回屋吧。”

张丽她娘是怎副表情,我不猜测。但指男人,吃了屎的,傻子。看来,终究是舍不得她一身白花花的肉。过年,宰了,可以卖个好价钱,难道?

唉。

矮根始终是罪魁祸首,让人见着怕的。事情没完,张丽她娘有个好姊妹,嫁的是个真傻子。这傻子是个可怜货,上工时油罐爆炸,冲坏神经,成了痴呆。这姊妹,叫苏梅,同是外来人。样子稍逊,生养的女儿也不大灵光。再说,张丽她娘跑路没成回来后,指男人对她百般呵护,殊不知他是从哪得来的自信,硬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某日,指男人赶在上班的路上,瞧见苏梅和一陌生男子勾搭在一块,也不好上前直接询问,晚间到家告诉张丽她娘,“我今儿个遇见苏梅和一不识得的男子处在一块儿。”

翌日清晨,他出门碰上苏梅,被苏梅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打我作什么啊?”

“昨天那男人,是你家媳妇的相好,相好啊,他们一起骗了我的钱,钱啊。”

“啥?”指男人惊恐的往回赶,屋内狼藉一片,他歇斯底里,“干她爹娘的,啊。”

之后,苏梅她老公突然病逝,虽说是个傻子,这丧事还得办。她一个妇道人家,只能多找点活干干。

“她要给我睡,是我不肯,我钱也不是乱花的。”

矮根真他妈就是一疯子,而苏梅带着女儿回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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