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骂名

又是打赌……帝后感情和睦，只是这位谢皇后，实在是孩子心性了些，素日里遇上什么要紧事，倒也是个能撑的住场面的，唯独是私下里。

崔长陵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听一听，不往心里去而已。

“圣人又同官家打了什么样的赌，听起来，大约是与臣有关的？”

谢皇后逗弄着孩子，也不看崔长陵，一只手在孩子背上轻拍着，一面又说：“我原说令君这样的人，断不会当着官家的面儿，承认自个儿对王家女郎动了心，令君这么大的人了，又是朝堂上说一不二的，要面子，儿女私情，大约最不喜欢拿到人前说道，更何况是君前，只是官家非要说，令君并不忌讳这些，也绝不会可以避讳着，这次王家出了这样的事，令君大约为了这位女郎，是什么都豁的出去的，这才打了个赌。”

崔长陵听来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的事情，也是能拿来给帝后二人打赌的吗？可他又不好说什么，便一味尴尬的笑着：“那赌注呢？”

他原本想抬眼去看，可是谢皇后坐在高台上，他怕有不敬之处，便生生忍住了。

宇文舒倒也不在意，顺着他的话便回了他的：“皇后要是赢了，王家的事情，就得你自个儿料理清楚了，我要是赢了，这件事，我与皇后，替你们解决了，另外你这次调查襄阳之事，是有功的，我呢，还能赐你一道圣旨，成全你的心意。很显然，我赢了，不问啊，咱们君臣两个，是双赢，嗯？”

成全他的心意，那便是赐婚的旨意了，这东西，并不是他想要的……

崔长陵垂下眼皮，掩去眸中情绪，一时也没理会那圣旨的事儿，只是惦记着，王家这回的麻烦，帝后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法子，能够不动声色就解决了呢？

“臣只是好奇，官家同圣人，是想出了什么法子，能将此事解决了呢？臣虽然才回京，可是郗家那位三郎君……”提起郗衍之，他恨得牙根痒，不过是大殿之上总不好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来，才勉强忍住了而已，“官家应该知道，臣离京去襄阳之前，也就是郗三郎君刚刚入朝不久之时，挨了一顿打吧？”

宇文舒啊了一声：“知道是知道，那会儿我见了他阿耶，还把他阿耶说了一顿。孩子这么大了，入朝为官了，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这样不管不顾的痛打一顿，叫同僚们看着，岂不是笑话吗？”

笑话？只怕陛下若知道了郗衍之从前做过的那些事，便不会这样说呢。

崔长陵说起郗衍之的时候，总归语气不大好的，他抬头想要扫上去一眼，匆匆的，宇文舒没瞧见，谢皇后却一眼瞥见了，给宇文舒递了个眼神，冲着他摇了摇头，柔着一把嗓子：“令君似乎，不喜欢这位郗三郎君？”

宇文舒方才真没觉出哪里不对，这会儿谢皇后说了，他仔细去回想，咦了声，却又笑了：“那看样子，他把你得罪的不轻啊？”

崔长陵失笑着摇头：“得罪倒谈不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向对羡……对十一娘很是感兴趣，且从一开始，就总觉着十一娘是个女儿家，每每纠缠，很是叫人头疼。先前他阿耶打他，也是因为他纠缠不已，十一娘听了我的话，回去告诉了她爷娘，惊动了他阿耶，这才挨了打，本以为该老实下来，谁知道……”

他说起这些便无奈至极，连宇文舒也听的惊讶极了，竟还有这样的人吗？

“所以这样说来，郗衍之的这道折子，也并不是他无意之中发现了王家女郎的真实身份，而是本就有意调查，细查之下，有了确凿的证据，才来告诉我？”宇文舒眉头紧锁，“他想做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谢皇后，谢皇后的目光却落在怀中孩子身上，没有看他，他便把目光收了回去，一时不再多说。

崔长陵只是摇头说不知：“从前听人说，郗衍之就是这么个性子，臣先前也没有多想，谁知道一回京，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目下看来，他的确是故意的，可究竟想做什么，臣便不得而知了。”

为君者，所思所虑自然多些，崔长陵也未必真的不知，只是有些话他不好说，加上如今他对王羡又是那样的心思，说多了，倒像是污蔑人家郗家似的。

宇文舒仿佛也不愿多说什么，且谢皇后看来有些漫不经心，夫妻这么些年，她是什么意思，宇文舒一眼就看明白，自然不再提这档子事儿，只是叫了崔长陵一声，端的是一本正经的。

崔长陵便坐直了，也不应声，静静地等着天子后话。

“皇后说，这件儿要解决，实则不难，对外便只说，当日是皇后看中了王家女郎，又有荀嬿从中做了引荐，皇后到我这里说了话，正好赶上我要你招揽门生，一连几日下来，所看的人，都是资质平平，不堪你来指点教导，皇后才动了这个心思，做主要把王家女郎送到你身边去，也想看看，她虽小小年纪，但能够学成什么样子，即便是入了廷尉府，左右不是十分要紧的差事，上头又有陈荃支应事儿，外头又有你教导着，总之，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与王家也无关，从她到尚书令府的第一日起，我与皇后，便是知情的。”

崔长陵不敢置信，到头来，竟是谢皇后出着主意，替他们圆了这个谎吗？

要知道，御史言官的嘴下从来不留情，把个十四岁的女郎放到廷尉府去这样的事，说出来惊世骇俗，外头的人要骂，这骂名，便是谢皇后要担了。

当日他奉旨招揽门生，是为朝廷选拔培养人才的，即便是一个个都资质平平，也不该挑了王氏女郎入府学本事，到底是女儿家，难道真的指望她将来报效家国，为君分忧吗？

崔长陵有些迟疑，便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谢皇后：“圣人想好了吗？”

谢皇后回望回去，仍旧是一派慈爱的模样，孩子在她怀中，倒越发衬的她柔婉起来：“令君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么多年了，我白担的骂名，也不差这一件事，难不成真要了王家女郎的命，又或是要令君为此事负责，一力承担吗？就这样定了吧，这事儿就此作罢，至于郗家那位郎君……令君私下里弄清楚，同郗家郎主好好谈一谈，旁的，我便不多说什么了。令君，得一知心人，是世间难得事，王家的小娘子一心倾慕令君，而令君既也动了真情，自然该携手相伴，共度余生，红尘俗世繁琐纷杂之事，令君是聪明人，可别乱了心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