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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仙阕》第八章 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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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琼峰峰顶,冷风肆虐,积雪丛生。

唐应龙来回踱步,眼神在六人身上一一扫过,胆小的袁铮自不用说,已快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余下四人也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息。至于涂未醒都一改往常的睡姿,换为盘膝而坐,两只手撑着脑袋,眼睛半开半合。

唐应龙又走了好几圈,终是停了下来,冷声问道:“伤都好了吧?”

“好了,师父。”五人齐声答道。

“嗯……。”唐应龙肃穆的脸色稍缓,“清泉谷一事为师不怪你们,修行乏味,偶尔偷闲也未尝不可,实儿,你是老大,我且问你,你可知那日女子修为已达什么境界?”

古实诚实回道:“徒儿不知。”

“子羽,可知道?”

“回师父,据徒儿猜测,那女子已入化魂境。”

“不错,所以你们能逼得她用出五罗伞,已让为师深感欣慰。”唐应龙对此回答颇为满意,脸色若积雪被阳光照化,稍有暖意。

林羿偷偷的瞅了唐应龙一眼,嘀咕道:“怪不得回来没有打板子,原来是没给您老人家丢脸。”

“羿儿?你说什么?”

这一声疑问惊的林羿连忙摆手,“没有,师父,我可什么都没说。”

唐应龙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坐着的涂未醒,厉声道:“涂老三,你当时为何没有出手?”

涂未醒耷拉着脑袋,抓了抓头,眼睛都未睁开,“师父,您都来了,我还出什么手?”

“若我没来呢?”唐应龙饶有兴趣。

涂未醒‘啪’的倒在了雪地之上,含糊道:“您肯定会来的,师父,我……我先睡会儿。”语毕,又进入了梦中。

“罢了。”唐应龙看了看睡着的涂未醒,颇有无奈,随即正声道:“时下初冬已过,到冬末之时,便是北疆同庆的天礼节。但今年却又不同,今年的天礼节是那并蒂莲花结果之日,十年之前,实儿,子羽,羿儿都还小,但也应该有些映像,每每这并蒂莲花结果,我天门都会邀天下各大仙门齐聚,一为促进同道友谊,二为以那并蒂莲果换取修仙宝器或者种种稀世之物,在天门呆了数年,你们也应知道,我天门虽为天下四大门派,除却一柄剑外,与别派相比,着实有些寒酸,昔年你们太师祖能想出如此办法,也实属无奈之举。”

唐应龙又瞧了瞧仍旧低着头的五人,叹气道:“都坐下吧。”五人应声席地而坐,互相看了看对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的到一个讯息。

平时严厉无比的师父今日好生奇怪。

唐应龙却不管他们的小动作,自己也坐在地上,继续道:“说起来,为师手中的细雪铁剑也是当年用并蒂莲果换来的。”

林羿听到这里可止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师父,那并蒂莲果到底是什么稀罕物,怎么你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过。”

唐应龙从腰间去下细雪铁剑,放入积雪中,“这并蒂莲果乃本门至宝,之所以未曾与你们提及,乃是因为这并蒂莲果只有一个用处。”

“师父,是什么用处?”林羿又问,嘴里的话跑的比天上的雪飘的还快。

此刻正近晌午,有暖暖日光投射玉琼峰顶,初晨的寒风早已不见,师徒六人于雪地上盘膝而坐,自有一股安然。

“别打岔!”唐应龙微微发怒,见林羿吓的吐了吐舌头,又柔声道:“世间修道,有如此说法,一重真力满周天,二形合一分神炼,三魄相融化魂引,心念出窍行百川。五重气运始归元,六境返虚游世间,自在逍遥天人境,天人境上是为仙。而每一境皆分有品级,一品为下,三品为上。这并蒂莲果便是用于化魂境入归窍境时凝魂,开窍所用。你们六人之中,现修为最高者才入化魂境,这并蒂莲果于你们也是毫无用处。”

“那师父,您现在是什么境界?掌门和三师祖他们又是何境界?还有,修为最高的不是商师兄吗?他不是分神境吗?”林羿可不愿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往昔与师父相处时都板着一张脸,如此温和与六人谈话还真是头一遭。

“修为最高的是你涂师兄,那日若我没来,你自然会见到他出手,掌门和三师叔早已入返虚境,至于你师父我,归元大成,犹触返虚。”唐应龙复又起身,不知想到了何事,脸上有失落之情,低头观那山涧中云与峭壁。

“除羽儿外,你们几人皆少有下山游历,恰巧借此番天礼节需往各派送贴,也借此机会历练一番,但你们修为尚浅,出了山门需谨慎小心,莫胡乱惹事,也别坐视不理,且随心中所想去做,不为恶即可。此间下山古实、袁峥还有狄诩三人前去昆仑,羽儿曾去过水闲居,此次便由你带上羿儿一同前去,余下各派由其他弟子前去。”

“是师父。”五人齐齐起身,应答道。

唐应龙走至袁峥身前,拍着其肩膀,“你们五人出了山门便是代表我天门颜面,切莫坏了门风,也别堕我天门锐气。峥儿,你自幼胆小怯弱,这乃你天性使然,极难更改,我一直告诫你,堂堂男儿,当顶天立地,此番前去昆仑,若遇昆仑弟子挑衅,你莫要惧怕,输的一败涂地也比那不敢应战好的多,有人欺你,自有为师为你撑腰。”

“弟子知晓了,师父。”袁峥脸色微红,低下头去。

“嗯……”唐应龙点头,再看向狄诩,“诩儿你入门最晚,但天赋最高,且不擅与人打交道,下山之后,须的听你大师兄的话,切莫凭着自己性子妄自行事。”

狄诩沉声应道:“是,弟子一切按大师兄言语行事。”

“既如此,除羿儿之外,你们五人去絳雪峰找你们九师祖,入悬剑阁吧。”

五人满脸惊讶,商子羽更是将手中折扇都扔掉,兴奋的问道:“师父,这是要我等……”

“既要下山,自然得佩剑,入悬剑阁,自然是为选剑。”

待四人提着酣睡的涂未醒离去,唐应龙关切的问道:“羿儿,这几日你可以有修行那无天心诀?”

“弟子自是不敢倦怠,不过师父,这心诀还真是奇了怪哉,听商师兄他们说,真元之力聚身外天地元气蕴体而生,生成后形若水滴,再随着修炼时日逐成溪流,遍布全身经脉。可这心诀我修炼几日后,觉有三股风儿般的气息在我体内乱窜,亦不受我控制。”林羿将心中疑惑尽数说出。

唐应龙走至林羿身前,搭手探脉,“三师叔传你此决时,曾逼得你‘旧病复发’,你这体内浊红黑气,想必是那‘病’的祸源,那青气应是三生藤所化,至于这白气应是那心诀所成,你三师兄所告知的体内真元不过是一境所感,待你修炼时日一长,白气应能为你所用。“

林羿若有所思,又想到悬剑阁一事,“师父,为何我不能去悬剑阁?”

“你初入修行之道,那心诀究竟如何,无人知晓。我传授十二路剑招之时,你皆在一旁观看,等到来日你心诀有成,再选剑不迟。此次下山,切记莫过于顽皮,且要小心自身安全,修仙一途为恶者众多,莫要轻信人言,这一点你商师兄心眼颇多,凡事多与他商量,还有一事,你天资聪颖,想必那心诀已记于心,烧了吧。“

林羿忙道:“是是是,师父你怎么变的如此唠叨了?弟子早已将那心诀生吞活剥,藏在肚子里了。”

“臭小子,都敢说教起师父来了?”唐应龙笑骂道。

“哪有,弟子不敢。”

“你先于此修炼,觉得累了便回房休息,为师先走了。”

“师父慢走。”这句话还未说完,林羿已然入定,自己在这天门中十七年,不论是师父授业,或者门中师兄弟之间的比试,他已见过太多,但这仙途却始终无缘企及。如今,自己有了心诀可练,虽然连掌门都不知这心诀练至最后会是如何一番景象,但起码让自己在夜里看见了一盏灯,不亮,但却提在自己手中。

——————

絳雪峰后山之处,有一黑色阁楼,依山而建,卧于山腹之中。

这阁楼似亭台,共有三层,每一层皆为漆黑圆木顶衬,通体深黑色砖瓦,阁楼顶端挂有两盏灯笼,风吹不灭,雨淋不歇,彻夜长明,恒古不熄。

阁楼外连着一座吊桥,由木板铺成,桥口处立有石碑,上头写着‘悬剑’二字。

五人皆立于桥头,不敢越雷池半步,熟睡的涂未醒也被商子羽一直纠着耳朵,不让他睡着。

“九师祖,弟子五人奉师父唐应龙之命,前来选剑,劳九师祖开门。”五人皆恭恭敬敬的低头拱手,等待回音。

许久之后,那黑色楼台中传出了回答,这声音有一股苍老之意,但却虚无缥缈,不知来自何处。

“古实可入二楼,城厚以阔,金石土坚。”

“袁峥可入一楼,赤子心,不可怯。”

“狄诩可入三楼,随性天选。”

“商子羽可入三楼,随性天选。”

这老者之语慢慢念叨而来,直至发出一声疑惑。

“咦?”

“涂未醒,不会用剑,无需入楼。”

这话让古实四人皆哭笑不得,不会用剑?仔细想想似乎真是如此,涂未醒入门十余载从未与人比试过修为,日夜皆在睡梦中渡过,想来不会用剑,也当算是意料之中。

悬剑阁三层楼台都飞出一根麻绳,直直的钉在四人面前,四人对望一眼,顺着麻绳,入了楼阁。

有激动,有担心,有无所谓,亦有终待此时。四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看见了不同的景色,但这景色之中却有一处相同,那便是有数把剑矗立其中。

古实心中自然是激动万分,这悬剑阁乃立派祖师所造,阁内之剑是天山十二门这几百年来的心血所在,或是仙逝的门中前辈遗留,或是天门中人于世间偶然得之,更有各种手段拢聚而来。

古实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熔炉,熊熊的烈火猛烈的燃烧着,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有些好奇的伸手触去,那火焰却又是虚幻之物,仍旧雀跃跳动,手掌一穿即过。熔炉旁立有两排木架,轻巧的木架上挂满一排排的剑,大小不一,形态各异。

每一把剑的上端都刻有一白色木牌,上面写着剑的名字,更有些剑下方放着一卷木简,古实拿起一看,木简中所叙乃此剑先前主人的生平。顺着看去,古实脑中想起入阁时,九师祖所说的话语。

“城厚以阔,金石土坚。”

手中真元流动,木架上悬空的剑齐齐抖动,有硕大黑影从架上飞出,但随古实心中所想,仍是一把巨剑,落入他手中。

剑长五尺,宽九寸,重八十三斤九量,由一百三十二年前段梳采西极铁历时五日五夜于沙蜃墟铸成,剑身染矜墨,剑刃涂白霜,有黄沙自剑柄顺延剑脊流淌而下,故名黄溪。

一剑入手,古实仗剑而舞,不动真元,将天门十二路剑招悉数施展,巨剑上下翻飞,剑芒漆黑中带有砂砾闪烁,隐隐的哗啦直响,临至收招,古实将巨剑单竖于脚下,满头大汗,筋骨舒展一通之后浑身都畅快淋漓。

“九师祖,我已选剑完毕,劳烦九师祖送我出阁。”

红彤的铁炉不见,挂满剑的木架亦是不见,古实的眼中有空灵的波纹回荡,双眼一黑,再睁眼已站在吊桥边,身后站着唐应龙对他颌首含笑。

“师父。”古实连忙作揖道。

唐应龙看着古实手中巨剑,道:“你选这这黄溪剑实是不错,剑重却不失锋利,刃宽又不少灵巧,恰与你相和。”

古实挠头,一脸憨像,他望了望黑沉沉的悬剑阁,问道:“不知师弟他们选剑结果如何?”

唐应龙答道:“他们都已选剑完毕,我已让他们回各自居所,明日便要下山,你也速速回房休息去吧。”

古实躬身拜别,“那徒儿便回房了。”

唐应龙见古实御剑远去后,朝着黑色阁楼问道:“九师叔,那涂未醒真不会用剑?”

“自然不是。”

悬剑阁上,出现一白发苍苍的老者,灰衣灰衫,面容枯槁,身形矮小,骨肉皮都缩成了一团。

“那为何师叔如此说?”唐应龙沉思不解。

“掌门师兄曾于此子入门之时向我提及,但我苦守悬剑阁,有命在身,一直未曾有机会查看,今日初见我才回忆起此子之事,若不是我心无旁骛,一心练剑,我亦察觉不出此子心中的森然剑意。”

“他已生出剑意?”

老者点头,“此子人醉神不醉,心醉剑不醉,这悬剑阁中无此种剑器,所以,自是不会用剑,也无需入阁,但此子心中剑意必然不是在我天门中练就而成,你是他的师父,需堤防注意,莫要像我等这般,生出当年惨事。”

“是,多谢九师叔提醒。”唐应龙拱手说道。

“我累了,你也回去吧。”老者摆了摆手,走入了阁楼中。剩唐应龙一人站在吊桥边上,眉头紧皱,苦苦思索而不得结果。

风雪欲来,雾散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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