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瞪视对方，角羽发觉女孩眼眸中兔子般的野性匿踪，而升起一轮明月般的沉静，莫测深浅，角羽深深震撼且佩服不已，此时不敢妄有一丝轻佻。女孩纤手一摇，角羽意会，那是要发起攻击的信号，角羽眼皮一眨，头一点，女孩右手已压向他的肩头，看似缓慢，但千斤之力如沉铁般罩落，竟使角羽难动分毫。角羽赶忙运气抵抗，作出不动如山的姿势，顿感压力有所减轻。女孩眉头一挑，继续发力加压镇向角羽，仍旧向着肩头而去。角羽压力倍增的同时，女孩手掌却一分一分地向下垂落，角羽叫苦不迭，却是逃无可逃，赶忙足步下弓，双掌蓄劲，脸愈现凝重之色。女孩手掌继续向下，就听角羽大喝一声，“休要压人太甚！”手掌掣出，向上斩向女孩的臂弯。女孩杏眼一睁，却并没有撤手的意思。此时，角羽身上突然撤劲，贯聚到手中，加速斩向女孩的臂弯。这一掌倾尽一身之力，要是平常之人，非要臂断骨裂不可。女孩神色微变，但手掌姿势并未有任何改变。这在角羽，却震惊非常，原意在出其不意，攻其未备，通过突然卸劲，让女孩力道失控，再一掌制敌，孰料对方竟是未受卸力的丝毫影响，罩向肩头的手掌依旧一分一分地往下镇落。角羽这一掌也就一发而未收地斩向女孩的臂弯。就听“轰”的一声，并非臂断骨折，而是有一人臀部落坠，与地亲吻！

“好，好，好，”中年人却是连叫三个“好”字。女孩神态倨傲地看向角羽，再得意地望着中年人，颇似要领奖一般。角羽却似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落寞地对着中年人。

“一个静若山岳，惊天巨变其奈我何。”中年人继续说道。

女孩一声娇笑，“师傅，这么夸我多不好意思！”

“别急，我还没说完呐。”中年人向角羽伸出了手，“鄙人野叟一个，呼作茫无涯即可，你是鱼包子引进来的？小子姓甚名谁？”

“茫大人好，小子角羽，蒙鱼，哦，云中鱼道长青眼，引入藏经陵，因此相遇大人，小子运气。”

“休得叫吾大人。”

“叫他师傅就好了，”女孩很不满意地插嘴道，不过眼眸中并没有不高兴。

“没学会什么高明的本领，却懂得怜香惜玉，也算难得了。”接着摇头晃脑，“一个怜香惜玉，伤身断骨亦不在乎。”

“师傅，”角羽很乖觉。

“还有师姐呢，”女孩叫道。

“谢师姐赏我一个土地之吻。”

“还记恨呢。”

“能不记恨吗？没进门就领受了个下马威。对了，师姐是不是属兔子？”

“唉呀，你怎么知道，没进师门就打听师姐隐私，小孩儿心大呀。”

“岂敢，只不过看你那活跳跳的样子，随意联想一下罢了。”

“找死是吧？”

“兔儿，带角羽熟悉一下咱们这块形胜之地。”

“谢师傅，谢兔儿师姐。”角羽说着，脚就向门外移去。

“走错了，是这边。”兔儿眼含怪笑地看着角羽。

原来还有另一个出口，上写有“茅屋迎奇骨，姑隐一万八千里；经陵有绝术，愿赠百中无一人。”字却题写在一面垂挂的急流瀑布上，随水帘而摇荡。这也算出口？角羽看看那个题词，又想想自己曾经越过的如鼓起的布袋一般的溪段，莫非这也不过是一条溪路？一挂被风拉扯起来的溪流？

“还不过去，要不我先了哈？”兔儿又是一脸奸笑，角羽却恨得咬牙切齿。闭上眼睛下去吧，在下跌过程中，角羽想到“江流有声，断岸千尺”的话，反而一片空明，似乎穿梭在光影里。随后，似乎自己也被撕扯成一丝一线的光影了，散入瀑布当中了。接着，他就听到兔儿的一声尖叫，“他消散入瀑布中了，这是怎么啦？”

“别叫，这不是普通的瀑布。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尊神，这就是显神瀑……”角羽只听到这里，就浑浑茫茫如入深境当中去了。

虚空如墨，如混沌未开，无物可视。这黑色如海浪，如江涛，迅速冲向四面八方，连眼睛都赶不上它冲荡的速度。那似是永恒的黑暗呀，月亮、太阳到了这里，也只怕是萤火遇上了暴雨，也无点滴的作为。黑漆的眼珠，看到远极的墨色之中，冒出了针尖一般的一点红，就是那如针尖的一点，却将如刚熬出的糖汁那般黏稠的黑暗挑开了一线。角羽喃喃自语：“这便有了光，但却不是说说就来的。”那一点光亮，能容下他的眼晴，他的头颅，他的躯体，至少他觉得，自己已不在浓黑之中了。如我这般处身黑暗之中的，是否也如我这般进入了那点红色之中？虚空如墨，而万般之物已经不再墨。角羽耳中突然听到一声鸟鸣，那鸟明明就在树上，不用眼观已能察觉到它所在的位置。

那针尖般的红点渐有米粒那么粗了，接着有豆粒大了，再看就有枣核般大小。角羽突然发现这东西在收缩着，舒张着，一收一舒，一缩一张，竟带着蓬蓬的生命搏动气息。那是我的心脏！角羽握紧了拳头，“蓬”的一声击打在虚空之上，却似落在水帘之上，水花四散飞溅，如墨的虚空坍塌一片。角羽一拳接一拳地擂在上面，虚空飞快地收缩。而在他舞动的手臂之中，竟然漾出一片金色的光芒。而光明也就在这一刻回到了他的眼晴里。

这就过了出口么？角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却看见无涯师傅兔儿师姐一个欣喜一个惊奇地看着自己。而远处山林峻耸，树草苍翠，而当中偶尔点缀着的一些草屋，却似这里的主人。一只兔子在远处的草丛中出现，它小心翼翼地展示着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后面一个三角形的脑袋正在窥视着它。角羽震惊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视力，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过去，似乎有意介入蛇兔之争。

“角羽，跟我来一下。”师傅茫无涯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