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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了你的邪!》胤禩番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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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番外(下)

胤禟不用谁通报, 大摇大摆进了八贝勒府的门, 见此, 三太太赶紧跟上, 迈过门槛之后她没忘记在心里记上一笔, 早先还觉得八贝勒好, 人品贵重, 待人和气,前程远大……如今看来,底下奴才是这个做派, 主子能亲和到哪儿去?

早先真是看走了眼!

她在心里呸了一声,分明是八贝勒占了他家天大的便宜,那可是三十万两雪花银!他怎么就不害臊?

他竟然让底下奴才这么打发自己!

积攒了三年的不满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三太太心一横, 她非得拿回等值的好处,早拿回早安心。

他算是看明白了, 萨伊堪就会糊弄人, 大嫂就是天真听她说什么都信, 八贝勒要是真有心提拔他们, 家里早就起势了,哪至于这么窝囊?

盼什么明日?

明日复明日, 明日何其多。

这还是三太太头一回进贝勒府, 哪怕怀揣着天大的决心, 总归有些怯场,看她手脚都无处放, 胤禟送佛送到西,他冲听到风声匆匆赶来的大管家摆了摆手:“行了,八哥府上爷来过何止十回八回?

我知道怎么走,你把人领齐佳格格院里去,这是她娘家三婶。”

大管家难免有些尴尬,哪怕立刻调整过来,那一瞬间的表情还是让胤禟捕捉到了。

他随手理了理蟒袍的袖子,接着轻飘飘撂下一句:“这位福晋可不止是你们府上齐佳格格娘家亲眷,把人给我伺候好了。”

大管家一阵点头哈腰,胤禟这才看向宁楚克她三婶,笑道:“本贝勒就不跟去了,这府上奴才有怠慢之处你给递个话来,回头我同八哥说道说道。”

说着胤禟就往书房那头去,刚迈出一步,又听大管家说主子不在府上,不过看时辰就快回府了,请九爷在前头厅里坐坐,喝口茶,歇一会儿。

胤禟原先就没话同老八说,也就是迈了他家门槛,总得打个招呼。

听底下奴才这么说,他满是无所谓的应了,转而往前厅走,大管家赶紧安排人上茶水点心,又指了个丫鬟带三太太去萨伊堪的院落。

胤禟只是随口帮衬了一句,却在无形之中助长了三太太的气势。

她先前都忘了,自己不仅是八贝勒府区区一房妾室的娘家三婶,她还有个侄女嫁给了得宠至极的九贝勒。

虽然吧,宁楚克那头大房三房笃定攀不上,这种时候总能借个势。

先前她说自己是齐佳格格的娘家婶子,门房都不放她进来,看看这会儿,前头带路那丫鬟一边走还给介绍府上的景致。

三太太迈过许多高门望户的门槛,守孝之前,她每个月都有不少人情走动,那些宅邸同皇上拨钱建的贝勒府还是不能比。

都说八贝勒出身不过尔尔,在凤子龙孙之中又是最穷的,三太太顺着抄手游廊过去,这精妙的布局,奇巧的景致,真看不出哪里穷。

真不愧是皇帝的儿子,再不受重视也有几分牌面。

她这么琢磨着心思又飘远了,不由得去想隔壁九贝勒府是什么样子,太子以及直郡王的住处又该是怎样一个金碧辉煌?

正胡思乱想着,地方已经到了。

那丫鬟将三太太领进院落,本来正想指个执帚丫鬟进去递话,告诉齐佳格格她娘家来人了,就遇上萨伊堪跟前的大丫鬟端着喝剩的汤盅从房里出来,乍一看见三太太,那丫鬟端着托盘的手一抖,汤盅落到地上摔出一声脆响。

萨伊堪正在软塌上小憩,听到这声眉心一蹙,她正想呵斥一声,就听见刚出去的大丫鬟满是不敢相信的声音——

“三太太!您怎么在这儿?”

这话任谁听了都不会痛快,这不明摆着说咱不欢迎你吗?

三太太本来还带了点笑,听到这话全没了,她又想起先前的遭遇,忍不住阴阳怪气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我来见见亲侄女怎么的?

你们这门第也真够高,我方才险些让人当上门打秋风的破落户打发了!”

给她带路的丫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自个儿一没请帖二没拜帖,怪得了谁?

这时三太太摸了个小银锭递给替她介绍了一路的丫鬟,让她忙去。

倒是意外之喜,那丫鬟高高兴兴接过,又补了两句奉承话,跟着就退出去了。

……

要说三太太与萨伊堪时隔多年的再见,真是很难用几个词来简单概括。

一定要说,气氛很僵,谈话有够尴尬,到最后甚至可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两边是撕破脸了。

三太太来之前就想好了,她今儿个一定要讨到好处,绝不能让三言两语打发了,八贝勒府来一回不容易。

而萨伊堪,她真是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是不敢置信的,是惊愕的,她心里满是疑惑,简直不敢相信门房能随随便便把人放进贝勒府。

“您怎么来了?

怎么进来的?”

萨伊堪一顺嘴说了心里话,三太太顿时怒上心头:“好哇,我说那门房怎么变着法拦人,好说歹说都不让进,果然是你搞的鬼!你递了话让他们把娘家亲戚全拦下!”

“三婶误会了,我就是没想到,你没在贝勒府生活过不知道这规矩多大,妾室要是思念娘家,得请示福晋,得到准许才能回去半日,没听说有哪个格格娘家亲眷上门来的。”

三太太撇了撇嘴:“行吧,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左右我今儿个上门来不是为了同你闲话家常的。”

萨伊堪感觉脑门突突的,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不中听,偏没法子堵住那张讨人厌的嘴。

三太太就将府上有多艰难说给萨伊堪听了,说崇善倒是回翰林院去了,崇文还没处放,工部那头递了话说他先前的官职已经叫人顶了,如今没缺,让他等着。

“那就让三叔等着呗。”

“说得轻巧!你倒是看看老太爷,也是丁忧之后就没谋上缺,一等就等了一辈子!”

“同我说有什么用?

我有什么办法?”

“早先你名声那么差都能攀上八贝勒爷,后来还能撺掇你额娘将咱家掏空,阖府上下就你主意大,你还能没办法?”

“……”

萨伊堪脸色铁青铁青的:“三婶你要这么说话,咱们也不必谈了。”

三太太今儿个过来可不是来看她脸色,而是来给她脸色看的,听了这话就是一声冷哼:“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豁出去了,我这就上衙门鸣鼓去,把前因后果说个清楚明白,好叫人评评理!宁楚克做正头福晋的都没向娘家伸过手,你一个做妾的哄着你额娘将咱家搬空了,你这是偷盗!咱们大房三房还没分家,你拿走的银子里头也有我们老爷的一份!今儿个要么给个说法,要么把钱还来!要不是你,老太太会那么早走?

要不是你,咱家能那么丢人?

要不是你,我们老爷至于拿不出钱来上下打点?”

房里伺候的奴才恨不得将自个儿埋进地里,听到这些怕都怕死了。

萨伊堪也是又羞又恼又惊又怒,只恨不得一翻白眼昏厥过去,她脸上臊红成一片:“你闭嘴!不要说了!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你怎么不去隔壁找宁楚克?

她是上玉牒的皇子福晋,九贝勒独宠一人,只要她开口有什么办不到?

做什么来为难我?”

这是个好问题。

“你问我为什么不去找她偏偏寻上你?

因为她不欠我们,而你欠我们白银三十万两外加老太太一条命!早先伸手要钱的时候咋不撇清楚,这会儿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没门!”

萨伊堪就连遮羞布都让三太太扒了个干净,而另一头,胤禟坐下喝了几口茶,就听到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胤禩回府了。

他俩私下得有几年没走动过,想来胤禩也挺惊讶,他还是沉得住,含笑的样子仿佛回到几年之前,都看不出两人早已形同陌路。

胤禟有一瞬的恍惚,很快就恢复了清明,这时,胤禩已经到旁边坐下,偏过头问他:“九弟今日登门,有什么事?”

“八哥你别误会,倒不是我自己想来,方才骑马从外头过,遇见我福晋娘家三婶被人拦在你府门前。

这种事,既然碰上了总不能当没看见,我就帮衬了一把,替她证明了身份,并且把人带了进来。”

“哦对了,也就是你府上齐佳格格的婶子,我看她是有急事。”

胤禩看向正在沏茶的管家,问:“有这回事?”

不等管家回话,他又问:“我平常怎么交代你的?”

胤禟心知这是做给他看的,不过作为观众,他实在兴致缺缺。

想着福晋还等在家中,还有七斤,眼看就要满四岁,哪怕是比照儿子的养法,由她玩闹从不拘着,七斤还是白嫩嫩的模样,瞧着像是个蒸得圆滚滚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对这个闺女,胤禟是疼进了骨子里,她说要星星都恨不得搭梯子上天去摘,倒是宁楚克不大惯着她。

早年在宫中她总是提心吊胆的,除了闺女太小怕她没个轻重磕着碰着伤着自个儿,最主要是怕宫里人多手杂,有人趁乱搞些小动作。

搬出来之后,府上这些奴才她个个都查过,有问题的早先就剔出去了,尤其是贴身伺候七斤那几个,不是额娘的心腹就是宁楚克的陪嫁嬷嬷,宁楚克和胤禟都是手辣的主,平常对奴才宽厚,遇上背主的真是丁点也不手软。

除此之外,他府上人不像兄弟们那么多,通房有两个,就是摆设,这样一来很多事就简单多了,左右搬出来以后没出过什么事。

比起在宫里处处小心,如今宁楚克都不大爱管七斤,也就是固定让她晨起习武,这也是今年开始的,始于七斤的好奇心。

她早先只知道额娘动起手来帅炸,不知道习武有多辛苦,就说要跟着学,第二天一大早宁楚克就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得知每天都要起这么早,起来也就是扎马步,七斤就反悔了,回身就要撂担子。

胤禟真见不得闺女委屈巴巴的样子,当时就想说好好好,不喜欢就别练了。

同床共枕这么几年,宁楚克还不知道他?

当时指着演武场的门让这没原则的爷们出去,再然后就同闺女谈心。

不是我要求你学,是你说要学,你央我教你,回身吃不了苦就要反悔,这世上哪有不需要受罪就能做成的事?

今儿个你不想习武,明个儿你不想临帖习字,你做得成什么?

起先是胤禟说要闺女顶门户,后来阴差阳错也的确没了回头路,宁楚克自个儿就是女儿身,当然不会看不起七斤,只是呢,姑娘家要学的东西本来也不少,府上又只得七斤一个,她比别人还要辛苦一些。

不过也就是一开始难,当初她刚习武之时也受了不少罪,入门以后就轻巧多了,每天不练练反而觉得不自在。

宁楚克那番话说得很重,七斤听了几句就眼泪汪汪了,那个样子做额娘的看了是不忍心,不忍心也得说啊,谁让胤禟在闺女面前就只会说好好好,从来没半句训斥的。

本来,也不是非得让她习武,只是做人不能因为吃不得苦就半途而废有始无终。

你要说不适合再努力也练不出个名堂,放弃无可厚非。

只是因为吃不得苦,天底下有什么是只用享受不用吃苦的?

这理由宁楚克不接受,她虽然不着调,学的净是纨绔子弟那一套,实际心气不低,就不爱听人家贬低自己,没学过的也罢,学了就要做好,有什么理由你一定比不上别人?

就那回,胤禟几次想打圆场都被拦回去了,宁楚克就是那话,你说要学,那再辛苦你也得咬牙坚持,这就要放弃……不可能。

皇家的孩子早熟,那会儿七斤三岁半,哪怕还是疯玩的年纪,说道理她已经听得懂了。

是很委屈,她更怕额娘不搭理自己,就抹着泪珠子认了错,跟着坚持了下来。

她知道错了,宁楚克也软下来,胤禟早先还担心了,过一会儿来看七斤又乐呵呵黏在宁楚克边上。

就这一幕,九贝勒府的奴才都看习惯了。

福晋特有原则,尤其是在管教格格的时候从不妥协,偏格格就是崇拜她。

爷就是绝世好爹,让闺女骑在脖子上也乐颠颠的,七斤和他也亲,崇拜就不存在了。

在将满四岁的七斤心里,额娘才是顶天立地的存在,闯了祸找阿玛,受了委屈找额娘。

不过她也没什么委屈可受的,贝勒府上只她一个小主子,还是头戴瓜皮帽当儿子养的,也就是同别家小娃娃凑一块儿的时候,格格们嫌她野,不和她玩,阿哥们又得了自家额娘吩咐,都知道九叔家的弘曦同他们不同,不许带她去泥里打滚,不许把人磕着碰着,否则回去就得吃一顿竹笋炒肉。

一开始,七斤只有一个朋友,也就是四伯家的弘晖哥哥。

也是她实在太可爱,身上集合了胤禟和宁楚克的优点,越长大越讨喜,哪怕再怎么叮嘱,小阿哥们还是没把持住,多看她几眼就忘了自家额娘的提醒。

因为是独苗苗的关系,七斤的个性其实挺霸道的,又很像胤禟,她爱记仇。

早先别人不搭理她,她都记着呢,回头人家凑上来时,她先瞅了一眼,确定是冷落过她的跟着就转了回去。

人家拿胖手指戳她,她就凶巴巴瞪过去。

这要是长得不够可爱,笃定已经挨揍了。

也是那张包子脸太软太好捏,哪怕她摆出一脸凶相也唬不住人,小阿哥们变着法逗她,多逗一会儿七斤就忘了早先记在心里那笔仇,同他们玩到一起去。

……

只要想到闺女,胤禟心里就软得不行,他也反省过,别家都是严父慈母,到他这儿,当爹的显得很没有脾气。

又因为他总是变着法妥协,帮着闺女搞了不少事,给福晋添了许多乱子,胤禟都反省了。

夜里搂着宁楚克睡觉的时候他都在例行反省,他总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身再犯,并且还能犯出花样和高度来,认错认得再到位也没什么用。

一开始宁楚克还听着,后来就让他闭嘴。

该享受就享受,享受完躺平就睡。

但凡宁楚克闭上眼,她呼吸放平,胤禟自个儿就知道闭嘴,搁她脸颊上亲一亲,抱着媳妇儿就睡。

胤禟心思都飘回府了,却被胤禩一句话带回来,胤禩仿佛是想起了早年那些事,他满脸惆怅,感慨说:“咱们三兄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当初你、我还有十弟感情多好。”

有些话,挑明说更伤和气,胤禟没接茬,胤禩又道:“九弟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初带你去清泉寺负了伤丢了人?”

这话就伤人了。

胤禟扪心自问,哪怕是刚交换那会儿,最不适应最担惊受怕的时候也没怪过老八。

对老八的怨气是选秀的时候滋生出来的,和清泉寺的事情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就是感觉交错了心拜错了兄弟。

我一片真心待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看在以前好过的份上,胤禟没把话说得太难听,他当做没听到这话,准备告辞。

胤禩再道:“当初那事,我给九弟赔个不是……”

胤禟终于没忍住,站起来居高临下道:“八哥你别说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我心里都有数,挑明讲没意思。

我茶也喝饱了,这就回府去,你忙去吧,不必相送。”

胤禟说完就走,等他走远,远得看不见人也听不见脚步声,胤禩才拉下脸来,又过了一会儿,管家匆匆进来,回禀说九贝勒爷已经出府了,胤禩这才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那年从清泉寺回来,选择同胤禟桥归桥路归路真的太草率,他后来想起来就后悔,想补救总不得其法。

本来以为迟早被拖累,偏没想到皇阿玛对老九如此包容,不止皇阿玛,除了老十四之外,哪个兄弟对他都没有什么敌意,就连太子和老大也说老九不错,要问哪里不错他们就提起当初在木兰围场,换个人同老四没啥交情真不一定会援手,老九舍己救人傻归傻,这种兄弟才值得大家高看一眼。

当然,这两位会称赞老九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岳父崇礼丁忧丁得很是时候,恰好在风波渐起时退出战圈,为那两方省了许多事。

胤禟回府去了,之后不久,三太太也从八贝勒府出来。

中听的不中听的她全说了。

你伸手拿钱的时候就该有这个准备,家里这么尴尬也是丁忧闹的,会丁忧追根究底还是因为萨伊堪……所以说,要么搭把手帮家里渡过难关,要么还钱,否则就别怪娘家人不讲情面。

萨伊堪很想挺直腰板说你能怎么着?

你是什么门第,奈何得了贝勒爷?

偏偏胤禩最要脸一个人,为同一件事让他丢脸两回,萨伊堪想也不敢想,她只能暂且将人稳住,回说这件事不好办,要些时间。

三太太也不能留在八贝勒府盯着她,就说给她半个月,跟着也告辞了。

晚些时候,胤禩过来了一趟,问萨伊堪她娘家人过来干啥?

怎么同胤禟扯上关系的?

萨伊堪才知道人是隔壁九贝勒带进来的,她心里气得不行,心道宁楚克就讨人厌,她男人也一个德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气归气,借这个机会,萨伊堪顺势将自己的为难说了,她没能耐兜住这事,只得告诉胤禩说娘家三婶眼皮子浅,她三叔因为丁忧的关系丢了官职,三婶就找上门来让她帮忙,不然就准备翻一翻旧账。

说着萨伊堪就抹起眼泪来,又说都怪她当初不谨慎,什么话都让她说了,胤禩还能再怎么着?

只得拍拍她后背,让她别担心。

胤禩对萨伊堪娘家那头丁点好感也没有,他也觉得自己被对方坑了。

要让他帮忙官复原职,最好还能往上升一升,胤禩能办到,却打心底里不愿意。

他不得不应承下来,就因为不确定对方能闹到什么程度。

但要让他吃下这个闷亏,他又不乐意,就想给崇文设个套,让他先高兴几天,回头再给苦头吃。

哪怕已经提前出局了,胤禩总归有张关系网,他回头就给安排了个不差的位置,让崇文上任去。

虽然同样是在工部,新的职务比先前重要很多,崇文听说他福晋去八贝勒府闹了,起先还惴惴不安,等到有好消息传来,他就放下心高高兴兴回衙门去了。

好日子持续了两个月,工部就出了纰漏,跟着就牵扯到崇文,他一回身就下了狱。

听说这个噩耗以后,三太太就想起那天萨伊堪的脸色以及带着恨意的眼神。

早先就觉得事情过于简单了,一切都太顺利,结果在这儿等着?

自家老爷她还不清楚?

小贪一点银两有可能,大错他哪敢犯?

三太太先是后悔,后悔自己把萨伊堪逼急了,接着咒骂她是个白眼狼,从家里捞了那么多银两,丁点好处没带来,净招祸事!

骂得再响也于事无补,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三太太击鼓鸣冤去了,她非说自家老爷是冤枉的,要让衙门还他个公道。

这事儿闹得实在是大,宁楚克第一时间就听说了,因为早知道本家那头是尝到甜头就甩不掉的,这些年,她同那边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日子。

不过遇上这种事,被关的是亲叔叔,他又坚持说自己是冤枉的,还装作不知情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宁楚克就同胤禟提了一嘴,想请他同皇阿玛说说,是不是派个立身正的彻查一番。

“我三叔那个人是个窝里横的,他没那么大胆。

再说,三婶都敢去击鼓鸣冤,他恐怕真是给人背了黑锅……”

宁楚克话没说完,胤禟就听懂了,毕竟夫妻多年。

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爷进宫一趟,这事得挑明给皇阿玛说。”

当日,胤禟就进宫去了,明说不相信崇文那个废物蛋子能干这么大一票,又说他福晋都去鸣冤了,不如重新彻查。

康熙斜眼看来,问他今儿个怎么如此好心。

胤禟一摊手:“那有什么办法,他们再不成器也是宁楚克的娘家人,平时没啥往来,遇上这种事不得求到我府上去?

我能怎么着?

还能枉顾律例私自把人给放了?

不如彻查一番,他要是真做了,给他个心服口服,他要是没做,也能还个清白。

皇阿玛,儿子求您了,给我个清净吧!!”

这话说得特别好,特别诚恳,特别实在。

对于他的为难,康熙很能感同身受,比如佟家和赫舍里家,每次出了事都来讲人情,早些年康熙对他们感情颇深,如今消磨得不剩什么了。

胤禟明摆着说是求恩典来的,要求也不过分,既然有人申冤,彻查也是应该的,康熙允了,回头就将这事交给大理寺和刑部,还指了铁面无私的四贝勒来负责。

老八先前也没料到能闹这么大,他做得没那么周全,总归留下了马脚。

再加上崇文那头的确是干干净净,他为什么胡来?

贪污受贿?

那钱呢?

他那头对不上,顺藤摸瓜就摸到了其他人身上,那人知道轻重,没敢供出老八,不过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是胤禩的人,在胤禩的授意下动的手,为的就是陷崇文入狱。

再一深究,设这么大一个套,就是因为崇文他婆娘不满家里白出三十万雪花银,并且还搭上一条命,他们觉得如今的尴尬处境都是八贝勒和萨伊堪带来的,就想让他帮衬一把渡过难关,结果老八给他挖了个大坑,差点把人埋进去。

起先,兄弟们是感觉丢人,联姻常有,借福晋娘家之势以及得小妾娘家支持的也不少,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爷们和爷们谈,走妾室那头过,哄妾室去弄钱这还是头一遭,三年前众阿哥就跟着丢了一回人。

本来嘛,因为你不谨慎,承担什么后果都是应该的,你得负责把屁股擦干净。

结果老八还心有不满,他觉得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个,花了人家的钱还要对人家进行打击报复。

这种事,连吐槽都不知从何起,只能感慨一句,老八不可相交。

胤禩通过这一买卖彻底绝了自己的后路,康熙那头没把他怎么着,也就是放在不尴不尬的位置,做无关紧要的事。

后来新皇登基,广封兄弟之时就没给他脸,直接越过他给老九封了亲王,他继续在不尴不尬的位置上,终其一生没被重用过。

对胤禩来说,尴尬丢脸落魄郁郁不得志,这比杀了他还折磨人。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眼下他就是气,气老九不上道净坏他事。

崇文出事之前,宁楚克他阿玛上任去了。

崇礼升了半阶,如今是从一品都统,带着人练兵呢。

他后来才听说兄弟的事,听说以后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就没赶回来,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早知道萨伊堪靠不住的,指望她不如自个儿争气,老想踩着女人往上爬,真是不嫌丢人。

又道这回事出得挺好,让他记个教训。

闹成这样,三太太恨死八贝勒以及萨伊堪了,大房那头还在做美梦呢,并不愿意清醒,两房就彻彻底底闹翻了。

崇文回去之后没多久,老太爷主持了分家,本来他们两兄弟应该七三分,崇善占七,因为前头那笔烂账,最后说好除祖宅和祭田以外,其他五五对分。

三太太感觉亏了,不过崇文受了那么大罪,生怕后面还不消停,只想离萨伊堪以及还不清醒的大房远点,又想到二哥分出去的时候啥都没捞到,这么一对比,他还不算惨,就带着自己那份另置宅邸搬了出去。

当时胤禩没遭报应,只因康熙没脸告诉别人陷害崇文的是老八,以及他为什么干出这事。

不过后来他日子绝不算好,尤其在新皇登基之后,哪怕胤禟不计较,新皇替他计较,就觉得老八对不起兄弟,后来他处境艰难。

至于萨伊堪,没两年又坏了一胎,是个闺女,胤禩显然不是隔壁胤禟那样的宠女狂魔,生了闺女之后,她还是个妾。

再然后她又小产了一回,到新皇登基时,依然是个妾。

临死前,她也还是个不上台面的妾,哪怕有个身为亲王福晋的堂妹,府上也没人高看她一眼,只当她是个傻子,要不是傻子一手好牌能打成这样?

后头几年,她时常回想假如当时没想攀高枝,日子又是啥样?

是不是举案齐眉儿孙绕膝?

然而想什么都没用,时光不会倒退,做了选择就永远不能后悔。

萨伊堪死在雍正七年的秋天,她着凉之后不见好,拖了几日就去了。

宁楚克是在她病故以后半个月才听说了这事,也只是叹了口气。

嫁人之前她们就处得不好,萨伊堪最要脸面又好强,什么都要争一争,别人都配合她,宁楚克偏不。

想想这也称不上有多大仇,她俩从头到尾都没结过什么仇,只是莫名其妙就形同陌路了。

这些经年往事让宁楚克叹了口气,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激起太大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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