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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血色》第三十三章 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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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李家坞

李矩站在坞堡的墙头远远注视着外面那星星点点的火光,面沉如水。。c身后的火把在大风中不断变幻着形状,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杨璋似乎也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本来就寡言少语的他更加沉默了。只是把眼光望向了城外匈奴那声势惊人的大营。

良久,李矩终于开口了:“整整一天他们都没有发起进攻?”

“是。不但没有发起进攻,而且连我们坞堡四面都没有派出小股骑兵截杀信使。也没有人四处砍伐树木搭建攻堡器械。”

李矩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大小姐派来报信的人根本就没有遭到敌军的拦截?”

“是”杨璋低声回答。

李矩不再说话了,只是仍旧静静的看着远处匈奴军队的营寨。却再也不发一言。场面又冷了下来,只有那秋风刮得战旗猎猎作响。

突然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厮打吵闹之声,李矩的眉头皱了皱,大声道:“是谁在这里大声喧哗,把他给我带过来。”

一会儿工夫人就已经带上来了。可能是因为在刚刚发生了扭打,他的衣服已经显得稍稍有点凌乱了。正是李明珠的侍卫首领李原。

李矩看着押送他上来的自己亲兵队长,面上浮现出了一丝怒色:“李来,不是和你说过不让任何人到这里吗?”

李来不敢辩驳,只好深深的低下了头。

可旁边那个李原却不管不顾的在旁边嚷嚷开了:“坞主,您得赶快派兵去救援大小姐。霸王寨只有几百训练了还不到一月的农兵,根本就挡不住那两三千人的攻击。已经两天了,再不派兵的话大小姐可就真的危险了啊。”

李来看着这个愣头青的弟弟,真恨不得拿一块布堵住他的嘴巴。可是毕竟坞主没有下命令,只得走了过去大声喝骂:“这个事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坞主难道还会不知道。坞主叫你等着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就是了。”

李原却昂着头兀自不服气:“坞主,实在是时间不等人啊。大小姐那边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李矩没有说话,可是脸上的乌云却越来越沉。杨璋看着李矩的怒气越来越重忙在旁边劝解道:“坞主,李原就是个浑人。念在他一心也是为大小姐考虑的份上,您还是网开一面,等敌人退兵了再做处罚吧。”

李矩却并没有理杨璋,直接走了过去。双目如刀般直视着李原。

李原虽然感觉到那股摄人的威压,但仍然硬着头皮大胆的双目直视着李矩。

李矩冷笑:“看你的样子,倒的确是忠心为主的汉子。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派兵吗?”

李原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矩忽然盛怒了起来。他一手狠狠的扯住了李原的领口,像拖着一个没有重量的草人般将他拖到了寨墙的垛口。他放开了李原,远远的指着寨墙外匈奴人那灯火通明的大营。放声大吼:“因为这个,因为那些该死的匈奴人。他们的大军就杵在那里,只等着我们的军队去营救我的女儿。到时候他们就会冲进来,杀光我们的父母,抢走我们的妻儿和财物。”

李原完全被惊呆了,像一个木头人一般站立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一句:“可是大小姐是您唯一的女儿啊。”

李矩的脸上微微的扭曲了:“我的女儿又怎么样,她难道就比整个李家坞所有的人都重要?外面有着五千匈奴人,他们就在等着我这样做。难道我就要遂他们的愿,带着士兵先去救自己的女儿?”他的声音忽然苍凉了起来:“更何况,明珠是我的女儿,这就是她的命。”

秋风起来了,把他身后的披风吹起。血红的披风飘扬在他的身后。所有的人都默默的看着他们的这位坞主,在这一刻他不再像是平时那位和蔼的老人。所有人都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们眼中那位无敌的统帅。

李家坞外匈奴大营夜

风渐渐的凉了起来,呼延宴用力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这些汉人的布帛丝绸再好看还是比不上我们的皮袄皮裘保暖啊。他摇了摇头,不理解自己的那位皇帝为何会如此的看重汉人的衣饰文化。在自己看来,那些又轻又薄的丝绸又有什么好了。真的到了家乡的那种冰天雪地里,又能低得上什么作用。

说起来就像是做梦一样,自己本来只不过是这些汉人眼中的一个低贱的匈奴。忽然间天下就大乱了起来,自己眼看着一个如此强大的王朝就在司马家的互相攻歼中慢慢的崩塌。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啊,总是想着恢复祖宗的荣光。在这片大的不能想象的土地上建立一个匈奴人自己的帝国。

可是随着自己年龄的慢慢衰老,阅历的慢慢增长。他终于明白那些汉人是如此的难以征服。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哪怕是生活在最苦难的环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的自尊,自然而然的看不起自己这些胡人。

终于有一个声音把这位老将从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了自己的侄子呼延庆。

呼延庆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充满了朝气。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匈奴战士,恐怕早已经身经百战了。可是因为他那高贵的家世和汉国的节节胜利,过于溺爱儿子的嫂子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这个呼延家唯一的独苗走上战场。如果不是觉得这次毫无危险,自己也不会把这个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侄子**来吧。难道这短短十几年的安逸生活,自己就把匈奴人的勇武精神已经丢在脑后了。想到这里呼延宴苦笑了起来。

呼延庆看着自己的叔父微微的笑着,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些什么。终于大着胆子问道:“叔父,我看我军已经扎下了营寨。可是您为什么不出兵攻打这个坞堡?”

呼延宴摇了摇头,看向了侄子年轻的脸:“此次石勒携重金前来传书,要我们攻打荥阳,你难道不明白是什么用意?”

呼延庆认真的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一股傲意:“我始终不明白叔父为何会答应石勒的请求。此人原来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借着乱世窃据高位。我皇不过看其勇力可用才赐予将军之职。而我呼延家本是匈奴贵胄,怎能听他们调遣。”

呼延宴的脸却冷了下来,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个自大骄狂的侄儿:“我不知道什么贵胄不贵胄的,我只知道十几年前我不过是个在北地牧马人而已。至于你恐怕也忘记了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了吧。”

呼延庆看着一向对自己慈爱的叔父拉下了脸,也不禁满脸通红了起来。忙道:“叔父教训的是,我我我”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呼延宴看着他的窘态摇了摇头:“看来你最近还是和那些贵族子弟走得太近了,咱们匈奴人可从来不讲究那些身份什么的。没事之时还是要多学一些刀马之术,毕竟这些才是我们老祖宗留给我们生存的本钱。”

呼延庆点了点头:“叔父教训的是。”

“你对石勒怎么看?”

呼延庆这次的回答不敢再轻浮了,顺着叔父的口风答道:“此人很能打仗,短短时间就已经把河北之地那些晋朝的势力全部荡平。”

“还有呢?”

呼延庆嗫喏了起来,他在洛阳的日子本就是同那些年纪相仿的贵族子弟一起斗鸡走狗。就这么一鳞半爪的见识也不过是听来的,那里又真的拿得出什么真正的见识。

呼延宴看着满面通红的呼延庆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安慰道:“你尚未参与朝政,不识此人确实正常。待我来给你分说一二。”

“此人不但能打,而且文治也很了不起。收揽流民,善待士族。短短一两年下来虽然见效并不明显,却也有了兴旺之像,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故我并非贪图其重金,实是为我呼延家留一条后路而已。”

呼延庆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叔父那张满是沟壑风霜的面孔,他从来没有想到看上去对皇帝如此忠心耿耿的叔父竟然也会在心中打着这种念头。

呼延晏看着吃惊的侄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东西你现在还不懂。不过以后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多看多学学吧。”

呼延庆点头称是,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可是叔父您为什么又不派兵攻打李家坞呢?”

呼延宴冷笑:“那石勒来信只是要我佯攻李家坞,如果我料想不错不过是让我替他吸引李矩的兵力,其实另有图谋。我虽答应他的请求,又岂肯替他做那火中取栗之事。我匈奴勇士的鲜血可也是珍贵的很。我已经向四面派出了侦骑。如果我所料不错,最多三四日便会有人回报。”说完的他的眼光投向了帐外的黑暗。

刘聪已经老了,已经昏庸得听不进任何意见了。朝堂内部也已经分崩离析,难道自己要亲眼看着这个匈奴人的帝国建立,又要亲眼看着他毁灭。呼延宴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这么好的锦绣江山难道就是不属于我们吗?难道我们匈奴的好儿郎们就必须要到塞外漠北的那些苦寒之地去吃风被雪?呼延宴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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