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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犬不宁》第八章 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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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海到单位的时候刚好7点,大概是自己涨工资的愿望未能完全实现,看门的老曹头对第一研究室的每个人都爱搭理不搭理,更没有将程昱雇来的小面包车放进大院,夏海和先到的何壮壮只好多走几步路将采血器材和盛血的塑料桶都搬上小面包。等搬完了,程昱才迈着四方步走到单位门口。

“走!”程昱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只说了两个字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理坐在后面的何壮壮和夏海。

司机老张倒是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上跟何壮壮天南地北的胡侃,夏海没有兴趣参与他们讨论的话题,他心里一直在惦记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被何壮壮叫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地方。

这是一处介于城乡结合部的老式农家院,和周围杂乱无章的各类低矮建筑比,院子很宽敞,主人吕大哥四十多岁,精壮、健谈。给夏海介绍之后就直奔主题,在吕大哥家的一长趟偏房里,夏海见到了何壮壮所说的那10头骡子,这些骡子都属于吕大哥,春秋时雇给周边的农民干些农活,剩下的时间都供程昱采集血清。

夏海也不多说话,只是帮着吕大哥保定骡子,这些骡子都是使役惯了的,很温顺,保定起来并不费力,关键的是找到颈静脉沟,那里有大静脉适合采血。这种工作夏海在学校临床实习的时候做过,但不是很熟练,所以让何壮壮先采,他在旁边看着。

只见何壮壮右手拿起一支连着橡皮管子的长约三寸的粗大针头,左手在骡子的颈部不断摸索,直到找到确切的位置才用力将足有半个小指头粗的针头捅进骡子的脖颈。

骡子哀鸣了一声,四肢开始乱踢,夏海和李大哥连忙拽住保定的绳索,费了好大力气才让骡子安静下来。血并没有按预期的那样顺着橡皮管子流出,何壮壮在夏海面前丢了手艺,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嘟囔着,这只骡子最不听话,会缩血管云云,右手却不闲着,将已经扎进脖颈的针头拔出了一半,随后调整方向再次刺入。

这一次成功了,鲜红的血液顺着橡皮管子流进事先放置好的塑料桶里,仿佛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钞票。整个过程,程昱站在一旁都默不作声。

如此反复,采了8只骡子的血,何壮壮累了,将采血针交给夏海,指着剩下的两只骡子说道。

“夏哥,你也练练手。”

“好!”夏海接过采血针,走到已经保定好的骡子近前,大概是经常采血,骡子已经习惯了,看着夏海走近并没有烦躁不安。夏海把橡皮管子的一端连进塑料桶,然后用手轻轻的抚摸骡子颈部的皮毛寻找静脉沟,之前他仔细观察何壮壮的采血姿势和手法,又回忆大学时老师教授的内容,虽不至了然于胸,但总是还有几分把握的。

“都好几年没干这活了,也不知道行不行。”夏海先给自己留好退路,这时候左手已经找到颈静脉,右手持针顺着静脉沟突刺而进,他能感觉到针尖刺透皮肤、肌肉组织,然后进入血管的传来的刺透感,由于进针速度极快,骡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血已经顺着橡皮管流进塑料桶。

“夏哥还说手生呢,我看可是个高手呢。”何壮壮嘿嘿的笑了两声,表情有些不自然。吕大哥更是投来敬佩的目光,因为他知道夏海面对的这头骡子才是所有骡子里最难应付的,就是何壮壮所说的会缩血管的那只,平时何壮壮都要扎上好几针才能采出血来,没想到这个新来的研究生竟然能一针见血。

夏海也暗叫幸运,他哪里晓得这头骡子最怕何壮壮,所以每次何壮壮采血的时候它都会产生条件反射,颈部的肌肉会自然收缩,把血管埋在肌肉之下,今日何壮壮没有近身,骡子放松了警惕结果被夏海被突袭得手。

夏海成功采出自己今天第一只骡子的血,胆气大壮,随后的一只也不在话下,被他顺利拿下。一旁的程昱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他自然晓得何壮壮的小心眼,年轻人之间互相较劲本就是平常事,他把夏海叫来采血,其实就是想考较一下这个新来的研究生到底有多少斤两,可从昨天下午一直到今天的表现来看,夏海无疑是十分突出和优秀的。

尤其是能通过剖检鉴别诊断出禽流感,让程昱吃了一惊,当然这也可能有偶然的因素在内,毕竟禽流感有典型的病理剖检变化可以遵循,可是给大牲畜采血绝对不是刚出大学校园的学生能轻易办到的,需要长期的经验摸索,所依赖的手法和触感都不可能从书本上学到。

其实程昱哪里知道,夏海给导师做课题的时候曾经有半年的时间深入奶牛场,负责药物临床试验,为了检测血液中药物有效浓度的变化,需要定时采血。夏海的手法就是那时和牧场的老兽医学的,对付体积是骡子数倍的奶牛,夏海尚能游刃有余,何况是区区几头骡子。

正所谓一法通而百法通,夏海悟性极强,总能举一反三,否则导师也不会那么赏识他,并放出学校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的话来。

采完血,程昱又让何壮壮给10头骡子加强免疫,为了得到高效价的血清,必须持续的有病毒抗原进行刺激,使动物机体一直保持在免疫应答状态。这种活程昱可不放心让夏海来做,因为免疫用的抗原都是未经灭活的活病毒,这些病毒可是程昱的杀手锏,不可能让表现突出的夏海来沾手。

在回单位的途中,夏海向程昱请假,说是家里有点事要耽误半天,程昱很痛快就答应了,在还没有摸清夏海秉性的时候,程昱也不愿意让夏海过多参与实验室的工作,怕给夏海偷艺。

夏海家里哪有什么事,他请了假是要去松江医学院的。松江医学院是一所建国前就存在的老牌学府,在国内医学界名气很大,黄万年所在的病理研究所是国家部级重点实验室,所以配备有电子显微镜,这种造价在百万元以上的先进仪器设备,整个松江省都不会超过两台,轻易不对外使用。

可夏海的导师田大力是谁,那是黄万年大学的死党,他的得意门上要用电子显微镜自然是毫无阻力的。夏海在病理研究所收发室登记访客姓名后就径直来到黄万年的办公室,一句师伯好,让已经年界五旬的黄万年笑得合不拢嘴。

“大力昨晚就给我打电话了,对你可是大加赞赏啊,他说要不是琦琦年龄太小,就招你做女婿了。可惜,我生的是儿子,要是换作女儿倒可以好好的气气大力!”黄万年和夏海导师的性格一样,有着北方人的豪爽,但做学问却是一丝不苟,他平生最得意的事不是自己在病理学上被恭为国内的泰山北斗,而是有一个哈佛商学院毕业的宝贝儿子,如今儿子学成归国更在国内金融界崭露头角,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与有荣焉。

“导师常提起您,说您是国内兽医行业少有能跳到人医,并且功成名就的异类。”夏海这话可不是恭维,黄万年在特殊时期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考入海城大学兽医系,毕业后赴日本留学,然后在美国读完博士,连续发表了多篇有影响力的论文,成功介入人医病理学领域。

“从来都只有一个医学,其实不必分兽医、人医,尤其是在研究领域,兽医的优势要比人医大,我在美国时好多同行都是兽医出身呢,只是我们国内观念守旧,不重视兽医。”黄万年这话可不是给兽医脸上贴金,在病理学、病毒学乃至细胞胚胎学,分子生物学很多医学领域,研究的对象其实就是动物,以动物为模型,模拟人体环境。全世界大概只有日本人的731部队令人发指的使用人体做实验,其他国家可不敢越过伦理的鸿沟。

“好了,你也不是来听我说教的,把病料拿来,我也感兴趣大力的学生有什么惊异的发现。”黄万年是个工作狂,昨夜他就听田大力说自己的学生可能发现了禽流感病例,作为一个科学家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了,所以也不和夏海客套直奔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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