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太子殿下收拾整齐拽着小十四进宫了，而八爷本也打算去吏部的，可还没等离府，九爷就寻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让八爷万分眼熟的帖子！

八爷看着眼角就一跳，这是弘昼送来的生丧帖子吧？是吧？是吧！爷记着明明给扔在书房了，怎么这会儿在小九手里呢？

九爷在八爷面前还真不掩饰什么，眼见着自己八哥这眼神儿落在这帖子上，九爷笑的相当开怀，“昨儿不是说八哥手里面有弟弟如今的画像么？听小十说放在书房了，弟弟昨儿晚上就去书房走了一趟，正好看见这个。”

九爷伸手就捉住八爷袖子，“八哥，弟弟两辈子人了，可还真没见过生丧是什么模样呢！”

八爷抬手按在九爷手上，“小九，你说你昨晚上去书房走了一趟？”八爷听着就觉得不对，书房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小九昨儿刚来，这要是进书房拿什么东西总该有个人回禀一声才对吧？

八爷这眼神儿古怪的上上下下打量弟弟半响，莫不是……一想到自己那个明里看似没什么，实际上守卫无比森严的书房，八爷这心就狠狠的跳了几跳，“小九，八哥这书房守卫还行么？”

果然，九爷撇撇嘴，“八哥，不是弟弟说你，你这书房如今的守卫可真比不得上辈子了，让弟弟悄没声的走了一遭不说，还能拿了东西出来也没个人发现！这可着实不成的！”

八爷听着这话，嘴角儿不停的抽搐！小九，你这武功就这么用的么……不能够啊！况且，八爷这直觉就觉得不对！小九这武功再好，要说是一个人都没惊动，八爷绝对是不信的！

这会儿八爷可真顾不上去吏部了，横竖这个时候吏部也没什么事儿的！八爷先打发了小林子去吏部给自己告假，然后牵着九爷的手就去了书房。

坐在紫檀桌案后面，八爷直接就把莫问给传了进来，眼瞅着莫问小心翼翼竖着眼睛飘过去看自己弟弟那眼神儿里满满的都是纠结，八爷这心里面就明白了一半儿！

只是究竟怎么回事却是不能不问清楚的，不然，小九这太依赖于自身这武艺，其实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儿！八爷轻咳了一声，““莫问，昨儿爷的书房是谁当值？”

莫问大着胆子小心的偷瞄了八爷一眼，低头回禀道，“回主子话，是奴才当值。”

八爷这回是全明白了，挥挥手，“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莫问这眼神儿飘过一旁九爷身上的时候，着实是有点儿委屈，“昨晚这位……来爷的书房，奴才怕……” 莫问这声音很是含糊了一下，“才没让下面人出手。”

莫问能不委屈么？都委屈大了！昨儿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奴才还能不知道这位是谁么!这位要和主子您开个玩笑也好，还是怎么的都好，哪有奴才插手的余地啊……再说了，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动主子爷您心尖儿上的人呐！可是，如今算起来，说到底不还是自己失职了么……

莫问这会儿心里面那都是感叹，做人属下不容易，要做个体贴主子心意的属下更不容易！怎么自己当个差都能遇到这些位爷们呢！

八爷眼看着一旁九爷那本来神采飞扬的眉眼瞬间耷拉下去，心里面着实有点儿不忍心，可是有的话却还是不能不说的！只不过，这心里却莫名的升起一股子笑意，对着莫问摆摆手，“罢了，这回看在小九面子上，爷就不计较了！下去吧……”

莫问松了一口气，叩了头蹭地就溜了出去，就是八爷也着实是同情了他一回！左右为难，八爷也是很理解的！

“小九，”八爷抬眼看看自己这个如今神色满是懊恼的弟弟，“八哥可绝不是要扫你的面子，只是你这样不成的。”

九爷蔫蔫的点了点头，八爷看他这幅模样着实是不忍，“八哥知道小九你这辈子武功好，可是小九，事事往往轻忽不得。这武艺总归也是人外有人。况且，八哥的就是小九的，你想要什么直接大大方方的拿就是了，难道和八哥还生分么？”

九爷听见这话紧忙的抬头，道，“八哥你这是什么话，昨儿弟弟不是看你和太子殿下都歇了怕搅了你们安寝么……”

八爷这脸上顿时一红，“八哥昨儿是有事和太子二哥商量……”

九爷扁扁嘴，“总归他现在是你明媒正娶来的嫡福晋，那可是爷名正言顺的嫂子呢！弟弟还能在意这个么……”

八爷听得这话这眼神实在都止不住疑惑了，小九，怎么这话让八哥听起来就这么酸呢……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八爷干脆直接走到九爷身边，一手按在弟弟肩头，“八哥上辈子那书房的守卫你也知道，如今这府里更是戒备森严的，昨晚上若不是轮值的是莫问，换了其他人，若是你有个什么损伤，伤在八哥府里，岂不是叫八哥心疼？况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九你何等身份，怎能如此冒险！”

这要真让自己的人手伤了自己疼爱的弟弟，八爷只觉得怕是到时候自己哭都没处哭去！

虽然自己八哥这番话说的着实是严厉，可九爷抬眼看见自己八哥关切的眼神，肩上感觉到自己八哥手上的温热，九爷心里没来由的就一暖，当下就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只是那眉宇间还是有些没精打采的。

只是九爷这会儿是真懊恼了，自己怎么就一时想不开去夜探什么书房，难道这段时日在江湖上飘荡久了，也沾染了江湖习气了么？唔，结果这倒好，才见八哥第二天，就被八哥说教了……

虽然八爷这总归是把事情和自己弟弟说清楚了，可是八爷还真就看不得九爷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再想想刚才小九捧着帖子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八爷略一思忖，横竖昨儿自己也是起过心思要去的，要不，就带着弟弟去凑个热闹？

八爷琢磨着就定了决心，再说弘昼这生丧的帖子一次次的送过来，自己一次次的送礼过去，这回带着弟弟去散散心凑凑热闹，也无不可！八爷当下就笑道，“小九，要不你去换身衣服，和八哥一起去弘昼府上瞧瞧去？

八爷这话音一落，九爷这本还有些恹恹的眸子瞬间就亮起来，“当真？”果然就知道八哥最疼爷了，爷说的什么事儿这不八哥都记在心上呢么……

“八哥什么时候糊弄过你？还不快去换衣裳？”八爷笑眯眯的催着弟弟。

九爷腾地起身就要出门，却一下子反应过来，“八哥，弟弟该换什么衣裳啊？”

“这……”八爷也是有点儿为难，犹豫了半响还是道，“小九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换什么样的吧？”

九爷原地踱了几步，唔，旗装绝对不行！爷现在没名没分的，换了个旗装跟着八哥去，那算什么事儿！汉服也不行，好歹人家那也是正经的亲王府！那就只能换男装了，可是这身份上……九爷咬咬牙根儿，在八哥身边，总归也不算是委屈！

眼看着自己弟弟在那原地踱步，八爷心里面就打了突，小九应该有分寸的吧？果然，九爷这回真没让八爷失望，虽然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咬着压根儿说出来的，“弟弟还是换身男装，先给八哥你做个长随吧……”

九爷很无奈，谁让爷要去看热闹呢！爷忍了！八爷还真是有点儿心疼，虽然说是名义上让九爷做个长随带着一起去了和亲王府，实际上出了府门八爷就直接带着九爷一起坐上了德亲王府的轿子！

等八爷九爷两位到了和亲王府上，这二位一入眼的那都是府门外招展的片片白幡，一入耳的那都是府里面传出来的阵阵呜咽！

八爷端的是无比黑线，这弘昼的性子怎么就这么……荒唐！虽然八爷那心里面也是明白的很，弘昼这大半都是做给弘历看的，可能做到这份儿上，就是他八爷来了，也不自觉的在心里面写个服字！

八爷看着看着就感叹了，想当年老四登基之后，爷要是也像弘昼这么来个几遭，是不是老四也就放心了？可不过是一转念，八爷就摇头失笑，这可能么？就老四那性子的，就是爷自己能舍得出八爷的颜面不要了，老四也只怕能让爷这生丧直接变成真的！

九爷紧紧跟在自己八哥身后半步，一双眼睛只盯着那来来往往捧着的哪礼单，九爷这会儿只觉得无比的心酸！爷当年拼死拼活的做生意，虽然那银子赚的是海了去了，可是这样的无本生意，别说做了，就是想都没想过！九爷真是觉得自己亏大发了，这么一个无本万利的敛财之道，小弘昼这究竟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哟……

只是，九爷，您那时候有人家弘昼这硬性条件么？无论是你那皇阿玛康熙爷还是后来那个冷面的雍正爷，好歹可都不是如今弘历这个不着调的！哪一个能由得这么荒唐折腾，还能在后面流水般的赏赐啊……

等八爷带着弟弟进了二门，就看见弘昼的福晋带着永壁、永瑸兄弟几个跪在棺木前，一个个眼睛都红彤彤的和兔子有的比！福晋那眼圈早就拿帕子擦抹的肿了一圈儿，永壁、永瑸那兄弟几个眼里面也都是满满凄切，哀叹不止，一字一句，哭的只剩下肝肠寸断！

八爷这刚迈进门槛，耳朵里就听见一句，“阿玛哟，您怎么就又去了……”

八爷这心里都一哆嗦，又去了？可不是么！这个月都去了几回了，弘昼，你这敛财的频率也太高了！

八爷一抬眼，那弘昼正在棺木上坐没坐相的捧着盘子吃点心呢！九爷看见弘昼这模样，突然就感慨莫名了！老四啊，你这个儿子如今看来那绝对是物极必反的产物！你可千万别把八哥那个小格格也给养成这模样！八哥子嗣不多，这要是再来个这模样的……九爷想想就觉得头疼！

弘昼这眼睛也着实够尖儿，八爷刚一进门，他就瞧见了，随手放下手里捧得盘子，从棺木上跳下来，冲着八爷打了个招呼，“十二侄子，你来了？五叔可真是第一回见你来！”

弘昼这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爷容易么，这多少个生丧帖子发出去，才把这个侄子给引过来！至于弘昼为什么不直接上门去找八爷，弘昼表示，爷这悠闲日子还没过够呢！谁知道四哥那个不定时抽风的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又能脑补出什么来！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不是？

八爷听见这句十二侄子，眼角儿就一抽。论辈分，弘昼你才是爷的侄子！

弘昼好不容易把人引来了，当下就把还跪在棺木前面的永壁给揪起来，“去外面看看，没事儿的放下礼单就让他们走。”

永壁顶着八爷有些戏谑的眼神儿去前面办事儿去了，弘昼转了一圈，“哎，你们怎么都停了，继续！”

安排了自己福晋和儿子们继续哭灵，弘昼对着八爷招招手，“十二啊，你第一次来五叔府上，五叔带着你到处转转去。”

却不知他这一句话，一旁的九爷忍了又忍才没红了眼眶！还第一次来，这当年是爷的府邸！九爷这拳头握的咔咔响，只想扑过去把弘昼也揍个青眼圈儿出来！正好和你皇阿玛凑一对儿！

八爷听见这声儿一转头，顿时就明白了，可是也只能握着弟弟的手略作安慰。那边弘昼自顾自的往花园走，八爷一声叹息，若是别的地方倒也罢了，怎么偏偏是这个花园！

只是眼看着弘昼在那边儿晃头晃脑的回头瞧着，八爷只能无奈了，正要过去，却被身边九爷拽了自己的袖子，只听自己弟弟那声音低低的，“八哥，弟弟想四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