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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和尚传奇》第一章(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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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识人情乐于施助争天时诚恳帮人

却说长汀子跟那人对打起来,两人扭成一团,长汀子生气说:“妹妹,你听我说,我是在筑堤坝,什么神经病不神经病的?你说得好笑,我背泥土,怎么变妖怪了?留下这一段,倘若不筑好,开chūn雨水多,洪水冲塌新筑的堤坝,仍然要淹没庄稼。 所以,我吃了年夜饭,一个人来背泥土,想早点把这段没筑好的堤坝抓紧完工。”

“你骗人,刚才我看你一人站在那里,跟谁说话似的,你说,刚才念些啥?老实告诉我。不然,我回家对阿爸和姆妈说,看你怎么交代?”

长汀子笑道:“妹妹,这你就不对了,哥啥东西瞒得了你呢?刚才,我干得吃力了,站在堤坝上歇息,自言自语几句,有啥大惊小怪的?好啦,天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说着,背起布袋就走。

张芸芸看见哥哥把缺口堤坝堵好,这么一大段缺口,只背几布袋泥土,除非是神仙。但她又不敢说出口,只好跟在长汀子后边默默地走着。两人走了一段路程,张芸芸快步赶上,笑道:“哥,你平常只知道念佛经,从没见你唱句歌,哼句戏文什么的。今晚天上月亮这么圆,哥,你唱支歌给我听听好吗?”

“哥不会唱歌,跟黄先生学写毛笔字,认得几个文字,只会念佛经,哪里会唱什么歌,更不会唱戏文。你的嗓子好,唱几句听听。”

张芸芸清了下嗓子,手挽住长汀子的腰,果然哼了起来:

“月亮嘻嘻笑,挂在杨柳梢;

亲哥哥,念佛经,

菩萨咋知道?

月亮嘻嘻笑,挂在杨柳梢;

小妹妹,哼小调,

哥哥莫见笑!”

兄妹俩说说笑笑回到家,长汀子简单洗毕,纳头便睡。但他怎么也睡不着,妹妹回来路上唱的什么歌呀?分明是挑逗我。那天,师父说过,不许近女sè,尽管妹妹不是他人,但妹妹不是亲妹妹,两人深更半夜嘻嘻哈哈唱着,万一师父知道,如何了得?他翻了个身,挑灯看佛经。

那张芸芸回来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睡不安稳。闭着眼睛“哥哥,哥哥”的念,脑子里尽是长汀子的影子在晃动。她悄悄爬起来,见哥哥的房间亮着灯,偷偷扒在窗口偷看,见他靠在床头看书,便不声不响地回到自己房间,被抱脑袋,硬是逼自己睡下。

长汀子知道他的妹妹在窗外偷偷看他,他看了一会佛经后,佛xìng大起,睡得沉沉的,呼噜声震得两间矮房子颤动。自从他辍学在家,脸对黄土背朝天,rìrì在田里忙活,不是锄地就是抚犁;不是背扛,就是肩挑。如此天长rì久,被太阳晒得黧黑,艰苦的劳作和繁重的担子影响了他的身高,个头始终长不高,但四肢发达,干起活来,以一当十,混身有使不完的劲似的。所以,他的饭量大得惊人,肚皮渐渐凸出,脑袋大而圆,活脱脱象个铁墩。尽管他长相不怎么美观,但对人和善,笑呵呵的和霭可亲;并且乐于助人,嘴上经常挂着这么几句话:

“世人相见皆是缘,和和气气莫结冤;

求得一方净土地,修得身家皆喜欢。”

因此,村里人都喜欢与他交往,遇事都有求于他。家里的事,他几乎一人包下,几亩水田和五六亩旱地里的农活,不够他一人耕种。张重天夫妇见儿子这么能干,不再下田干活。老两口rì子过得倒也清闲,但窦氏有时还放心不下。她知道儿子干活卖力,能吃苦耐劳。担心干活不如丈夫干得那么细心,田里寸草不长。常到田边转转。每次欣喜而归,发现长汀子所干的活比丈夫还要出sè,庄稼长得可人,心里很宽慰。她曾经询问儿子干起活来为什么如此利索?长汀子笑而不答。她察觉儿子身上有股神力,但她无法了解这种力量来自哪里?其实,她也管不了这许多,反正儿子能干活,只要收成好也就罢了。

冬去chūn来,又到大忙季节。长汀子早早把自家几亩田插上秧苗。而村里十多户人家无劳力,眼看找不到帮工,要眈搁季节,大片良田荒芜,心里比什么都焦急。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揣摸,这些人家一定会找他帮忙。果然不出所料,没几天,他走到那里总有人找他。凡是村人向他提要求,长汀子满口应承。有一天,村里十多户人家要他帮插秧,他全部答应,毫不推托。有些人开始怀疑他,你长汀子有三头六肩吗?在同一天内要插这么多秧,胃口真大呀。邻村有不少农户听说长汀子插秧既快又好,纷纷赶来求援。他也有求必应,笑咪咪接纳。这样,一个人一天插百来亩水田。有些不知内情的人以为长汀子光想到赚工钿,盲目包揽农活。农户们可不这么想,他们只要长汀子插上秧苗就行了,至于怎么插下是不管的。况且这些农户,有不少在往年也找过长汀子,知道他干活不马虎。村里人为了感谢长汀子帮忙,到城里购买好菜招待,有些人了解长他爱吃豆腐,便多买些豆腐招待。

村里要长汀子帮工有十多户。他们先后都到村边豆腐摊购买。豆腐摊主是个jīng明人,对买豆腐的人打听道:“平时你们舍不得吃豆腐,今rì怎么舍得破费了,是不是家里来贵客?”

那些买豆腐的人回答道:“我今天请长汀子插秧,他辛辛苦苦的,咱别的没什么招待,烧碗他爱吃的豆腐吧。”

十多户买豆腐的人大多这样回答豆腐老板有提问,弄得豆腐老板奇怪起来。自言自语道:“这就奇了,村里有几个长汀子?怎么买豆腐人家,都说请长汀子插秧,难道这个矮胖小子能使分身术吗?”豆腐老板做完生意后,看看天sè尚早,便悄悄跑到各家田头,偷看这些人家田里是不是都有长汀子在插秧?他走到各处田头,都有光背、剪短发、矮胖的长汀子在干活。他跑回家里,把这一怪事告诉了他的妻子。

豆腐摊老板娘长得三分水sè,白皙的脸额,比她摊头的豆腐一样白,那双眼睛看人会说话,什么叫眉飞sè舞?她的脸上就能看出。平rì里,她头扎美美的圆髻,腰扎条花围巾,脚穿小花鞋,说起话来,嗓子尖得动听,“啦啦啦”唱歌那样吸引人。她来自何方,到过哪里,以前干的什么活?这些,从不提口,除此,她什么都愿说,包括与丈夫的夜生活,她都会说得人们捧腹大笑。她跟丈夫在长汀村设摊卖豆腐。来了没几年,但人头挺熟,三村五乡,谁都知道这个豆腐嫂。因为长汀村里只有一家豆腐摊,他夫妻俩垄断了全村人吃豆腐,自

然生意火红。老板娘是个经营里手,还有一套独到的做豆腐技巧,她家的豆腐特别白嫩、清香、可口。加上她的肤sè、眉眼和嗓子,挺能勾引人的。买豆腐的人当然跟她说上几句开心的话,不买豆腐的男人,没事了,也要站在她的摊前看她几眼,以饱览眼福。除了她的丈夫,别人不知她的姓名。所以,都喊她“豆腐嫂”。或叫“豆腐老板娘”。这豆腐嫂如此水sè,不少男人,本来不想吃豆腐,看到她的模样,也来买点豆腐,凑凑热闹。有的调皮小光棍,有事没事到摊前驻足,没什么事要办,看几眼后,也不打话,涎着口水走掉。村里对豆腐嫂的传闻不少。其中就有说豆腐嫂相中长汀子的闲话。闲话管闲话,可豆腐嫂的丈夫听说后没少喝醋。这事是窦氏引起的,长汀子的姆妈窦氏曾托豆腐嫂给儿子介绍对象。豆腐嫂也想将表妹嫁给长汀子。但长汀子那长相,胖乎乎,黑乎乎,嘻嘻哈哈傻乎乎的样子,弄得豆腐嫂难于向表妹启齿。有一天,她听丈夫说长汀子能分身插秧,觉得奇怪。她想,倘若长汀子真有分身这一招,这是别的男人所没有的专长,只要她三寸不烂之舌卷动,向表妹如此这般一说,表妹一定会同意嫁给他。她连忙解下花围巾,三步两脚朝长汀子家里跑去。也想证实长汀子是不是有这种绝技?她走过一块田边,看见有个人正洗好手脚从田里上来。一看便知是长汀子。

长汀子看着自己插下这么多秧苗,咧着嘴开怀大笑。然后,掸掸自己的板刷头,自言自语念道:

“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

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

“喂,长汀子,你在跟谁说话呀?”豆腐嫂站在老远,双手叉在自己的软腰上,朝着对方大声发话。

长汀子笑着念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岂知种田乐逍遥?五谷丰登肚皮饱,劫难来时就去了。世人都说神仙好,金银财宝谁不要……”

豆腐嫂走到长汀子跟前,打断他的话,单刀直截地问道:“哎,我说长汀子,我问你,听说你有分身术,真的吗?”

长汀子怕泄露天机,连忙收起笑脸道:“分身术,啥分身术?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是不是你今天卖了不少豆腐,赚钱太多,赚得脑袋发昏了?”说后,不理睬豆腐嫂,提起放在田角的那只布袋往家走。

豆腐嫂上去一把拖住长汀子,生气道:“你停停,急什么?老娘跟你说话呢?我问你话,怎么不回答?”见长汀子只是笑,不吭声,又追问道:

“你一人插这么多秧,果真有分身术?”

“胡说些啥?”

“哪你一人怎么能插这么多田?”

“告诉你吧,我起早探黑,没rì没夜地干。你听清了吧?”

豆腐嫂看见长汀子虽然长得矮胖,但身上肌肉发达,浑身是劲,见他整天在田里干活,被太阳晒得黑黑的,伸出手爱怜地扶摸着他的肩膀。

长汀子慌忙转身想走。豆腐嫂又一把拉住他道:“哎,长汀子,老娘不是跟你闹着玩的,老娘疼你,疼你懂不懂?你看,不懂了吧?老娘喜欢你没rì没夜地干活,你要是真有分身术,从实告诉我,我家里有个表妹,要说人样呢,没得说的,怎么,带来给你看看?说不定你与她是一对儿,你的姆妈跟我说过多次,要我给你物sè一个。我是菩萨心肠,听了你姆妈的话,想了半天,觉得我表妹不错,你看这事,要不要喊她来?”说后,双眼瞪着长汀子,看得长汀子抬不起头。然后,接下道:

“告诉我,你真能分身?”

“放开我,我要回家,阿爸与姆妈等我吃饭呢。”

“长汀子啊长汀子,你是敬酒不喝吃罚酒。你从实回答我,怎么一个人能插这么多秧?”

“天时不等人,插慢了影响收成懂不懂?人家请我插秧,我能不加快速度吗?人家信得过我,我也要对得起人家。就这话。”

豆腐嫂点下头:“哦,这还差不多,我说呢,这么个矮小个子,哪会使分身术呢?”

长汀子一把推开对方,差点把豆腐嫂推倒田里,拔腿就走。

豆腐嫂讨了个没趣,怏怏往家走。因走得太焦急,双脚踩在秧田里,跌得浑身是泥。她回到家,先向丈夫发火,骂丈夫大白天说梦话,胡说长汀子有分身术,故意欺骗人。想到刚才长汀子爱理不理的样子,气得瞪起那双眼睛,拍桌打凳,大骂丈夫,夫妻俩闹了一场。

“你说他会分身术,我刚才问他了,他是为抢天时拼命干活。你只知道磨豆做豆腐,根本不知道他的事。”

“不信就算了,他会不会分身,管你什么事哟?”

“放屁!怎么没事?”

“哎,我倒要问你一句,管你啥事?”豆腐老板以为妻子看中长汀子了,喝了口醋似的难受,又大声问道:

“说呀,与你啥相干?”

豆腐嫂看到丈夫这副样子,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便走过去,一把揪住丈夫的耳朵,大声道:“与我有事,跟我怎么没相干?”

“你,你相中他了?”

“放你的屁!”

“哪有啥关系?”

“哎呀,你这个人呀,脑子进水了不是?不会转动,只知道起五更睡半夜的干。咱家有个表妹你不知道?都快十八了,女大当嫁。要是长汀子真能分身,咱们把表妹许配给他,他与咱们是亲戚,带不带在身边咱们都不会吃亏。知道我的心了吗?”

“这倒是个理。表妹长得人摸象样的,愿意嫁给四肢粗短的长汀子吗?我看,表妹未必相中他。”

“有本事,谁相不中?男靠才子女靠貌。长汀子真会分身,老娘我担心他看不中表妹。你以为自己长得多对劲啦?我看不过如此!”

“好啦,别跟我磨嘴皮,我还要磨黄豆呢!”

“磨黄豆,磨啥黄豆,快把他请来,再当面问问。”

“你一喊,人家就会来吗?”

豆腐嫂手里拿着扫帚,举过头顶,双眼逼视丈夫,责问道:“说清楚,你到底去不去?”

豆腐老板哪里是他老婆对手,朝着妻子苦笑道:“你看看,又来了,谁说不去呢?说不定人家还没吃过饭呢,看把你急成这样子,你急什么呀,我马上去不就得啦?”

第十二回

见弱女大发慈悲看壮汉停住太阳

豆腐老板跑到张重天家,长汀子正放下饭碗。窦寺看见豆腐老板,以为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连忙端凳让坐。张重天吩咐女儿倒了一杯茶,点燃烟窝,递给对方。一家人热情接待,弄得豆腐老板不好意思起来,他拉过长汀子,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道:“兄弟,走吧,我有件事想问问,先到我的摊里坐坐。”

“有话尽管说,在这里与你那里说还不都一样?”长汀子挣脱开豆腐老板的手,站着不走。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喊你,还会加害你吗?”

窦氏以为豆腐嫂给她的儿子物sè到女人,追出门,朝着儿子的背影道:“去吧,有什么难事回来跟阿爸姆妈说声,有我们呢!”

长汀子硬是被豆腐老板拉到豆腐摊前。才换去脏衣服的豆腐嫂从屋里走出来,那双大眼睛盯着长汀子,看得他两腮绯红。正想开口,豆腐嫂几声浪笑,毫无忌讳地拉长汀子进门,把他按在长条凳上。把她丈夫关在门外,有板有眼地问长汀子:“你要跟我说实话。刚才,我在田头问过你,你若真能分身法,我把表妹嫁给你,没第二句话。兄弟,往后咱们是亲戚,你姆妈早托我办这事,我也对得起她了。”

长汀子笑道:“你听谁说的?你们把我当妖jīng了是不是?我个稚气未退的小孩,懂什么分身术,老板娘,你别理那一套。”

豆腐嫂看到长汀子诚实的样子,当即开了门,放丈夫进来,瞪了他一眼道:“人怎么会分身呢?往后别胡言乱语了。”说得豆腐老板哑了口。

长汀子能不能分身?只有他自己知道。尽管豆腐嫂夫妻俩有点怀疑,但没有弄清个所以然。长汀子封住了豆腐嫂的嘴巴,只要她在人前不说东道西的,长汀子的秘密其他人不会张扬出去。然村里人都清楚长汀子身上有股神力。尤其那个见多识广的老秀才,一直没有挑明。其他村民更不敢乱说。

那年立夏最后一天下午,长汀子背着一把锄头,锄头柄上挂着布袋,在自己家里种的田边转悠。他站在田角看着绿油油的稻草,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预计今年收成有望。他朝远处看了一眼,发现几里外有块大田没插上秧,白茫茫的一片,眼前象一条绿被毡上补了一块白布丁,十分注目。他晃哉悠哉地朝那块大田走去。还没等他走到田边,看见有个小脚女人,背上吊个婴儿,肩挑一担秧苗,婴儿的小脑袋在她的肩膀头摇晃,象卖糖鼓那么摆动,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长汀子看见那妇人放下秧担,坐在田边,给小孩喂nǎi,一手轻轻摇哄小孩,一手在自己脸上拭泪。

爱管闲事的长汀子咧着嘴走过去,站在那个妇人跟前。那妇人正在给婴儿喂nǎi,突然看见面前站着个小男人,一把拉住前襟,盖住自己白白的胸脯。长汀子顾不得讳忌,对妇人施礼道:“敢问大嫂,你一人种这块田吗?我说你呀,怎么不把你的男人喊来一起插呢?应当叫你男人一起呀。”

那妇人瞅了长汀子一眼,见他咧着嘴,光着背,赤着脚,既矮又胖。先自愣了一下,不理不睬,边拉衣襟边扣扣子,双眼jǐng惕地盯着长汀子,手拍着小孩,仍坐着不动。长汀子见对方不与他搭腔,弄得走不得,站不是,越想越觉得不是个味。但他出于佛家弘法利生、大慈大悲之心。大度地朝那妇人笑笑,继续问道:“大嫂啊,我敢说,你一人今天无论如何插不下这块田。当然,今天种不下,明天可以再种,但眈搁了季节。今天与明天,虽一夜之隔,秋天收成完全不一样。这一点,可能你没想到,你赶紧请帮工。”

长汀子经不起人的哭声,谁一哭,他心里发闷,跟着淌泪。那妇人听到长汀子如此同情她,双眼流下泪水,手拍着孩子,自己的脑袋埋在婴儿身上,呜呜哭出声来。哭声直钻长汀子的心,令他同情与怜悯。他酸楚楚地问道:“大嫂,你告诉我,你的男人呢?”

妇人抬起头,泪眼瞅着长汀子道:“小弟有所不知,我的男人,长期赌博,沦落烟花,结果负债累累,家里所有钱钞被他赌光了,弄得家里一贫如洗。他还不起赌债,前天自尽短见,丢下我们老小三人。家里老母年已古稀,体弱多病,卧床不起;怀中儿子,出生不到一年。可怜我寡妇,上有老下有小,人家田里都插上秧,我家空田一块,不种上几株秧,秋来颗粒无收,只能乞讨度rì。我也知道,早一天种,多一点收获。但我没有办法啊。我的命真苦哇……”没说完,哭出声来。

长汀子劝道:“大嫂,别哭,别哭嘛,活在世上,那人不碰到坎坎坷坷?人逢难处,哭是没用的。不要焦急,想想办法。这样吧,你给孩子喂nǎi,我帮你插秧。怎么样?”边说边放下锄头和布袋,准备跳入田里。

妇人见长汀子主动帮忙,不胜感激。但她以为这么个矮胖子,心肠虽好,哪里会干农活?便劝道:“小弟,你帮不了我,这种活你不会干的。你走,回家吧,免得你父母到处寻找。”

长汀子当然知道妇人小看了他。他走到到田里,不声不响地插起来。不到一刻功夫,插了一趟。然后,伸了几下懒腰,走到妇人身边笑道:“大嫂,你看,我插的秧,你满不满意?”

妇人见长汀子插的秧前后左右毕直,每颗秧苗均匀,无可挑剔,怀着感激的目光看他,负疚道:“好的哟,小弟,谢谢你呀,想不到你能插秧,我小看你了。唉,我怎么谢你呐?”

长汀子道:“别说谢了,赶紧回去挑秧苗吧。我看秧苗不够,你回去挑来,只要有秧苗,这块田我帮给你插下。”他说着,发觉对方站在那里,双眼盯着他,弄得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催促道:

“哎,你别老站着,快去挑秧呀。”

妇人看见西边的太阳快要下山,便对长汀子道:“秧苗我家里有的是,已拔好放着。天sè不早了,秧苗挑来也插不下。求你帮我把田里这些秧苗插完够好了。再说,待我把秧挑来,天黑看不见,挑来有啥用?还是我们两人一起插,早点插完,免得天黑了,回去不方便。”

长汀子看了妇人一眼,咧着嘴笑道:“天还早呢,你快去把秧挑来。放心好了,我帮你插还不行?今天一定插完这块田,你要相信我。”

妇人背起小孩,挑起空筐子,半信半疑朝家里走。背上的小孩哭了起来,她用手在小孩后背拍了几下,小孩哭得更响。长汀子看了心痛,走过去在小孩身上抚摸,不一会,小孩一声不响地睡着。妇人回过头,双眼瞟瞟长汀子,脸额红红的,挑起空担子就走。

妇人走后,长汀子继续插起秧来,田里的秧苗已插完,妇人还没把秧挑来,急得他团团转。他见天sè确实不早了,弄不好插不完这块田。自己开了大口,说能插完这块田,如果插不完,不是让那妇人笑话吗?为取信于人,拣回自己说出的话,他站在田边沉思着。

忽然,大路上一个人挑着一付担子往宁波姜村方向走去。长汀子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来不及洗手脚,急匆匆朝挑夫走去,拦住对方道:“老哥,你等等,我有句话跟你说。哎,请问,你是姜村人吧,帮个忙好吗?”

挑夫用“短柱”拄着担子,边拭脸上汗水边没好气地反问道:“帮忙,帮啥忙?少跟我噜嗦,我还要赶路呢!”

长汀子央求道:“我知道你要赶路。老哥,姜村离这不远了。你无论如何把这根短柱借我用一下。”说着,伸手向挑夫要短柱。

挑夫有点不耐烦,呵斥道:“小鬼头,看你个矮胖子,要我短柱做啥?咱挑担人有句行话‘扁担是冤鬼,短柱亲兄弟。’它能帮我拄担子,让两肩一起用力。短柱不会借给你的。”

长汀子笑道:“老哥,错了,你不是说要赶路吗?我用你这根短柱拄住太阳,不让太阳下山,太阳不下山,天rì就拉长,天rì时间多,能干许多活,这有什么不好?对你,对干活的庄稼人都有好处。快拿来,用后马上还你。”

挑夫生气道:“你脑子有毛病,短柱能拄住太阳吗?笑话!小鬼头,拿去吧,如果你拄不住太阳,看我做扁你。”说后,将短柱递给长汀子,站着边拭汗边看长汀子玩把戏。

长汀子手捏短柱,一头顶住太阳,另一头插在地上。太阳果然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挑夫觉得太神奇了,当即朝长汀子叩头,呼喊道:“小弟呀,你真的是神人呀!”

两人正说着话,妇人挑着秧苗赶来,她见田里秧已插完,rì头还没下山,一打听,才知太阳被长汀子拄住。

长汀子不与挑夫与妇人多话,跳进田里插秧。他插着秧,对急着要回家的挑夫道:“老哥,你如果能把短柱抽走,就拿回去吧。如果抽不走,你挑担走人,反正去姜村不远了。明天,你来妙林十八村找我,向我要好了。一言为定,我在家里等你,放心吧,我一定还你。”

挑夫气得跑到短柱边上,伸手拉自己的短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抽回,只好挑起担子,挑挑歇歇回家。他想,此人非凡夫俗子,一定是天上下来的仙人,我干么为根短柱得罪他呢?再说,他要我去妙林十八村找他,我若找遍十八个村子,不一定能找到,一根新的短柱早做好了。何苦为一根短柱跑东走西?因此,他也死了讨回短柱的心。

当时,长汀子没化多少时间,将整块田插上秧苗,太阳仍被短柱拄在那里一动没动。他跳上田头,洗罢手脚,朝那妇人笑道:“哎,大嫂,看见了吧,这块田不是被咱俩插完啦?你赶紧回家,我把短柱抽走,马上变黑夜,快,你快走,不然看不见了!”

妇人一下子朝长汀子跪下,纳头便拜,流着激动的泪水道:“小弟,我今生今世忘不了你,我一家三口人谢谢你呀!如果有朝一rì我能再见到你,一定摆酒设宴招待。”

长汀子手捏短柱,朝妇人大声喊:“别说了,听见没有,快走!”

妇人挑起空担,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与长汀子话别。她背上的婴儿又大声哭了起来,长汀子飞步走上去,对妇人道:“大嫂,你手摇摇他,叫他别哭,说菩萨保佑,他就不哭了。”

长汀子看见这对孤儿寡母走远,用力抽掉短柱,太阳刹那间滑下山,大地变成深夜,一片漆黑。

事过境迁,姜村那位挑夫没向长汀子讨短柱。但是,姜村人知道长汀人欠他们一根短柱,至今仍有人提起,听说到时候要讨回去的。此乃后话,不过,长汀子身上有一股神力,在当地流传很广。

且说长汀子抽掉短柱,天已漆黑,他走在路上,听见有人喊他。他朝着喊声走去,走到那人身旁,脚上被什么东西绊住,正想抽回一只脚,已一跟斗绊倒。听见对方厉声道:“我们什么都看见了,你说,与那个妇人干些啥勾当?”

倒在地上的长汀子一点不生气,反而笑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对方不理睬他,将他放在空箩筐里,抬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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