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道明抬手轻抵住叶枭的额头。

接着他的心神在一瞬间内就侵入了叶枭的脑海。

他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半分敷衍的态度。

因为叶枭是他女儿的朋友，凭其身上所具备的价值，完全有非常巨大的投资价值。

不过在他认真之前，脸色还是处于波澜不惊的状态。

探查清楚之后，即使是他，也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他心中生出了一丝惊异。

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相当不容易了，因为凭程道明的眼界，又有多少事情算得上稀奇呢？

但这次偏偏还真令他微微动了容。

叶枭的魂魄深处里面，竟是封存着一段记忆！

程道明想弄清楚那段记忆究竟蕴含什么并非难事，然而在清楚之后他却有了一丝踌躇。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怕你承担不了后果。”程道明摇摇头，轻声叹息。

叶枭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惊色。

他有些搞不明白眼前这位男人说的话。

程道明此时此刻也没打算卖关子，径直就道：“五行法纹除了影响你的丹田，还和你的魂魄相连着。本来当初它们是无法连接完美的，因为你的魂魄里面有一块根深蒂固且让你痛苦的地方。你师傅就是将那里封印住。”

“我可以让你从今以后再无隐患，而且照样可以运用五行法纹，但是，那段记忆，可能会改变你的思想。”

“还要么？”

程道明询问道，语气却是逐渐平淡了下来。

他可以提供给对方一个选择，但这件事本来是与他无关的，所以他并没夹杂多少感情，类似于公事公办。

叶枭沉吟许久，似乎是受到好奇心的影响，终究点了点头。

他还是无法彻底领悟程道明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得真正体会到，他才能够明白自己的选择是对或者错。

见到叶枭点头表示肯定，程道明顿时不再迟疑。

大手一扬，长袖随风荡起，一根玉箫倏地冒出他的掌心间。

玉箫通体碧玉，泛有迷蒙兼烂漫的光泽，多姿多彩，但令人惊异的是其入了人们的目光时又不会感到闪耀，反而温暖柔润。

程道明的嘴凑到长箫边上。

唇启，一阵嗡动，漫声妙哉。

婉转悦耳的旋律音色似被禁锢般，响彻在这周围的一小片空间里面。

不过对于叶枭来说，并不会震耳欲聋，只是脑海之中无时无刻不在徘徊回荡。

他整个人在这顷刻间犹如一尊石雕般僵硬住，万般思念迅速冻结。

可他的脸色似乎有在发生着悄然无息的变化。

许多画面，如同水中倒影，浮现于心。

年幼的男童，仅有十四。

其模样与成年后的叶枭极其酷似，只不过面容存留有不少稚嫩的意味。

他此时此刻且是锦衣华服的，身露珠光宝气，但脸上浑然没有一副纨绔子弟该有的嚣张模样。

反而是谦逊、彬彬有礼，似是遭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而在他的身边，一名少女立着，一袭红纱飘摇，犹如水波荡漾，远远望去，身影分外妖娆动人。

两人并肩而行，且谈且笑，愉悦的气氛萦绕于两人身边，空气中似乎都变得欢快跳脱。

这原本是美好的，那名男童心中对于红衣少女也逐渐生出倾慕之情，待到良时表达心意，得以成功。

然而一场火改变了他的世界。

火可以点亮，也能够将一切焚烧至虚无。

他身无分文，浑身破败地去寻求她的帮助，却是反遭追杀。

“没想到你还活着。不过也该感谢你，你家能被我家里人偷袭成功，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你跟我说的啊。”

红衣少女冰冷无情的话语，以及那时候嘴角流露出的嗤笑意味，深深地铭刻在了他的心上。

花费九牛二虎之力，仅凭家族的最后余光，他活了下来。

单单凭着上品法种的资质，他踏入了外界充满无尽风雪的路途。

……

画面闪烁，逐步来到第二个重要桥段。

他已经快要成年，不过却还是活在荒芜的野外里，感受着寒冷，吃着苦涩的浆果，有时候幸运导致他可以猎杀到一只法兽从而得以饮到温热的血液。

总之他存活了下来，尽管无比艰辛。

而在攀登峭壁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位知己。

蓝衣、短发的俏丽女子。

他救了重伤濒死的她。

待她伤好之后，便以她的温柔以报。

有时候他跟她放声高谈，要当一名真正的侠。

能够斩尽眼前不平、做事只问本心的侠。

每一次她都是笑着点头应答，随之满脸崇拜地望着他。

他时不时会产生些大男人心思，总是想着她应该被自己强有力的臂膀保护着。

等到他们找到了一株价值连城的药草时，他才改变了想法。

他本是欢天喜地地跑去告诉她。

换来的却是一柄自背后刺进胸口的剑刃。

他含泪回头，看到的却是她满脸冷酷的笑。

他不明白。

她将他弃于风雪中，本是打算让那苍茫白色尽成他的坟墓。

然而一名老者路过了。

他发现了躺在血泊中的少年，他又察觉到其天赋。

他陡然生出了收徒的想法。

于是乎，老者救回了那个少年。

不过待到日后，发现其记忆深处有可能成为其强者之途的障碍时，老者再三思考后，选择了改变。

对于记忆这块，他的举动与其说是封印，不如说是篡改。

所以那名少年到后来是误以为自己陪伴了老者许多年了。

然后他们隐居在一个小村庄里，本是打算安静地度过。

可记忆即使能够被篡改，骨子里的本性也一定存在着。

所以那名少年一如既往地追求侠义之道。

却是不知为何，对于周边人，总是怀着异样的警惕。

现在他终于明白原因了。

可是，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就像程道明所说的，叶枭此时此刻的思想，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巨大改变。

他的内心世界，似乎就此，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