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满地的碎瓷片，赫然写着琳琅满目的忧伤。沈宁淮坐在床边，目光如炬，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大抵是难过从心底蔓延到全身，连疼痛都忘了。沈宁淮刚刚摔碎瓷杯时不小心割伤的中指正在流血，而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脑海里一直浮现出十里的脸，和那一句“抱歉。”

半个小时前，沈宁淮还坐在十里家花园的秋千上，和十里交谈，那时他们已经结束了‘十里，你变了’这个话题。十里浅笑安然“你刚刚告诉我有点事要说是什么？”

沈宁淮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终于忍不住吐露出深藏多年的秘密，他的神情严肃而又认真，语气极尽宠溺“十里，我喜欢你。”

十里，我喜欢你。这句话刚落下，我便怔住，像是听到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茫然若失地看向他，久久没有回应。

同一句话，只是说的人不同，心境也会不同。多年后当顾离尘第一次对十里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十里明媚的笑颜比阳光还耀眼。

沈宁淮见状笑道“小傻瓜，傻了？”我依旧没有答话，他便又笑“对不起，十里。我不知道，我会走这么多年。”他顿了顿又道“这句话已经放在我心里很久了，不过没关系，我原本准备的就是在今天告诉你的。我喜欢你，十里，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你刚出生的那天开始，我便想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这么多年，我一直一直在等你长大，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说“十里，我们在一起吧。”

沉默许久，我终于缓过神来“宁淮，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沈宁淮一愣，复而摇头，我看着他笃定的神情，有些恍惚“你一定是弄错了，你只是把我当做妹妹的，喜欢也只是对妹妹般的。”“没有。”他急急打断我的话，黑眸紧盯着我“我这个年纪难道会搞不清自己心里是想些什么？要什么？”语毕，我竟无言反驳。

“十里，我是认真的。”他黑眸里闪着流光，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坐在那儿，有些无措，转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下来，继而又转头看他“抱歉。”

沈宁淮看着那双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神情凝滞了很久，而后轻声开口“难道这么多年你对我不是一样的感情？”我一怔，摇摇头“抱歉。”

“那你以前为什么所有的秘密都喜欢告诉我，还喜欢我背着你到处玩，喜欢我哄你睡觉，整天的赖着我？难道这不是喜欢？”沈宁淮有些气愤地追问。

我内疚地低下头“抱歉，以前是我不懂事，可我是把你当成我自己的亲哥哥。”语毕，沈宁淮苦笑着自嘲道“原来我喜欢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这么多年，是我会错了意。”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下巴突然被捏起，脸被扳正对上他的脸，“十里，喜欢我好不好？”沈宁淮的语气温柔又忧伤，复而他的脸贴近我的脸，就在他的红唇要覆上来之际，我用手轻轻推开他的脸“宁淮。”后者却像是被下了魔咒一般，掰开我的手，唇又贴过来，我心一狠甩了他一巴掌，站起身厉声道“沈宁淮！你疯了吗？还是你当兵当成流氓了？你看清楚，我是十里，你从小带到大的妹妹杜十里。”

妹妹二字又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他照顾她这么多年最后只换来一句‘我只是把你当成我的亲哥哥。’他不用照镜子，也能想的出来自己这一刻的模样，落魄的，无力的，也少不了流氓的，因为十里现在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是被他刚刚的举动吓到了。他抬眸看她慌张的小脸，心口一痛，收回炙热的目光，起身抬脚离去。

我抬眸忘了一眼幽蓝深远的天空，月亮昏晕，星光稀疏。一阵微风拂面而来，第一次觉得n市的秋夜竟然这么凉，落满了悲伤。

迷迷糊糊地睡醒，起身去拉开窗帘，东方才露出一线黎明的曙光。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回床边发了会呆，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刚接通便被那头尖锐的女声震破耳膜“姐，快点来，我哥又要走了。”我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一点，忽而在听完她的话时又放回耳边“几点的车？”

“六点半，别说了，你快来。”我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五点四十五分，时间还够。待梳洗完我从衣橱里拿了件风衣便风风火火地赶去车站，下了的士，又瞥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我火急火燎地赶到候车室门口张望着，想透过密集的人群找到熟悉的身影，忽然肩膀被谁拍了一下，我一惊，转眸便见一脸不开心的女孩儿“姐，你怎么才到？”

下一秒，她见我喘着粗气便了然，只是无奈地轻叹“再慢一点，你又见不到他了。”我看了她一眼，撇嘴笑笑。这一次，沈父和沈母都没过来，他们大抵还不知道沈宁淮已经出了沈家大门。他总是想的这么周到，不希望别人因他伤心，也不必为难任何一个人特意记着自己。

想起五年前他刚走的那天，沈母哭的不能自已，舍不得儿子却又无可奈何。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告诉他妈妈，偷偷的离开了家，只是他下楼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身后的沈卿伊。“哥，你去哪？”语毕，沈宁淮一怔，转头看见那个歪着头一脸茫然看向自己的丫头“回部队，你记得好好照顾爸妈。”

沈卿伊跑过来抱着他“你才刚回来，多呆几天再走不行嘛？”他无奈地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乖，哥哥今天必须要回去的。”“那你不告诉爸妈？”他摇摇头“不了。”“那我送你。”他刚想拒绝，却在看到一脸委屈的丫头时无奈地点头应允。

沈卿伊坐在候车室里问“你告诉十里姐姐了吗？”沈宁淮摇摇头，“为什么连十里姐姐也瞒着？”沈卿伊疑惑不解，后者苦笑“不必说。”沈宁淮想如果现在见到那丫头，两个人一定会很尴尬，而且也没必要让一个只把自己当做哥哥的人刻意记着自己。沈卿伊看着哥哥一脸疲惫的神情，不禁心疼，起身去了别处打了一通电话。

十里站定在沈宁淮面前时，他正在把玩着昨日被瓷片割破的中指，沈卿伊点了点他的胳膊，后者木讷地抬眸后愣住，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你…怎么来了？”我看向他明亮的双眸，轻答“卿伊告诉我的。”沈卿伊干咳了声“你们聊。”话毕，便转身去了别处。

“怎么这么急，今天就走？”我依旧看着他的双眸，后者盯着我的目光忽然转向别处，像是在回避什么“部队里没什么假，昨天的假还是好不容易请来的，为了……”话没说完，他便止了口，我却已然明白“抱歉。”他看向我，露出一个浅笑，摆了摆手“没事儿。”我点点头也笑“这么多年，谢谢你，哥。”话音刚落，沈宁淮显然一愣，他还是喜欢十里唤他‘沈宁淮’，显得亲近，反而这一声哥哥，格外疏离。

大抵，从沈宁淮说‘我喜欢你’的那一刻，他和十里之间便就有了隔阂。

只是，她不明说，他便装作不知。

这世间，所有的‘掩耳盗铃’都是为了欺骗自己。只是因为我爱你，而你，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