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雅舒展了一下筋骨，任凭和煦的微风从指缝中划过。

在她身后，其他人从岩石上一处狭小的洞口爬出。

数小时前，他们就已抵达旧巷道坍塌的位置。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吉雅通过风流找出这处新开凿的通道。显然，有人曾通过它进入过弥辛。

洞口只高半米许，呈规则的圆形。洞内余温尚存，与外面咸湿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不论从这一侧进入遗迹的是谁，至少它间接地帮了众人一个大忙。

“是黑松林！我们还真绕过来了！”沙默斯惊叹。

“你确定这是银色联邦的魔法？”无名抹了一把岩壁，整个手掌都粘上红褐色的齑粉。只有高频高压的冲击才能将岩石打得这么细碎。

“不确定，但整条隧道都有一股很纯净的源力气息。”瑟琳娜说。“灯神只是最容易将源力魔法精炼到这个程度的生灵。”

“有这么小的灯神么？”无名狐疑地看了洞口一眼。

“所以我也无法肯定。”她转身望向一直延伸到山脚的赭红色峭壁。阳光普照，余辉越过松林，映在她身上。平坦如玉的额头反射的光晕晃得人睁不开眼。

“盘山路，老大。”先行一步侦查的图拉什跑回来。“消息有好有坏，先听哪个？“

“随你，别墨迹就行。”说完，他转身向沙默斯努努嘴。“地图。”

“好消息是，咱们的大致方位可以确定了，就在这里，勒连山。“他指向弥辛东面的一个点。”坏消息是，之前那队守军就在山脚，顺这条路下去会跟他们撞个正着。”他手指逡巡着下移到谷口位置，那里早被划了一个叉。

无名走向道路边缘，这是一处高约三百码、怪石嶙峋、近乎垂直的坡面。拐弯处是经年累月的山洪冲击出的管状裂隙。

“我们可以从这下去。”

“你疯了吧，老大。”

“当然不是直接跳。”他说。“我打算利用那个冲沟。”

裂隙要比犬牙交错的新月状坡面平缓些，但依旧不是个好选择。

…

…

“你知道吗，老大。”图拉什使劲向峭壁抡去。铁镐击穿岩石，碎屑四溅。“我有点想布兹了。”

两人拴在同一根绳上，悬在半空，一上一下。

“主要是他的法术吧！”无名踏上一处岩石凸起。他稍将重心转移到上面，石块就从坡面脱落。它剐蹭到图拉什的手臂，又翻滚着掉到坡底，粉身碎骨。

两人推进到冲沟的位置。稍作休整后，无名开始清理周边碎石与泥沙，好为其他人腾出块地。图拉什则顺着新凿的凹槽向上攀登，与其他人汇合后，再引导他们顺绳索滑向裂隙。

入夜。

今天是新芽之月的开始，白色的主月悬停在天上，光亮穿透雾霾，硕大而耀眼。海风裹挟着湿气袭来。迷雾在众人周边翻涌，很快沾湿所有人的衣物。寒气逼人，深入骨髓。

他们不敢冒险生火，只能让瑟琳娜不时施展净除魔法。虽然作用有限，但聊胜于无。

拂晓，他们再度启程。

无名与图拉什延续昨天的方法，一步步将下山道路凿出。除开他们的藏身处，裂隙并不适宜人通行，但好歹可以落脚，两人进度也稍有加快。

图拉什突然朝空中嗅了嗅。“要下雨了。“

在东面，雨云已经出现，暗灰色的云层横亘天空，重重叠叠，如一床棉被。

它翻涌着迅速扩散，积攒起足够的声势后，云层朝松林所处位置倾倒而来。狂风袭来，松林开始颤栗。

庞森比探出头。“暴风雨要来了。“

“我看得出来！“无名说。

图拉什小声说。“我算是明白什么叫骑虎难下了。“

他们拼尽全力，勉强将路延伸至不那么崎岖的山脚。也不管绳索能不能承受住，所有人一起顺着它向下滑。

云层够到勒连山巅，峰顶刮擦乌云，顷刻间电光石火。

涓涓细流汇聚成小河，从岩隙中穿行，又在众人昨晚藏身的地方一分为二，更大的一股冲出岩壁，凌空落下，形成声势浩大的瀑布。殿后的艾扎被这股水流冲离石壁，剧烈晃动下，他没能抓牢绳索，径直掉了下去。

人高马大的库玛伸手一捞，险险抓住艾扎脚踝。

“谢……谢谢！“艾扎惊魂甫定，忙不迭地表示感谢。

众人狼狈地躲到一处岩石下。

“等雨停吧！“无名望着从侧旁奔流而过的山洪，一筹莫展。

一夜无话。

清晨带来的第一个好消息，便是雨水褪去。

劲风从南边吹来，与云层缠斗在一起，并最终胜出。瓦蓝的空谷出现在天边，点点光亮从中透射而出，在地面穿行。

吉雅伸出手来，触碰岩石上的水滴。水滴瞬间收缩，浸润她的手指。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雨。“

“因为靠近海边。“瑟琳娜站到她身后。

“大海嘛，你知道的，喜怒无常。“

不论什么事，好像都不能抹去这名黑精灵脸上的半点笑容。

他们收拾好行囊，越过泥泞的小经，朝既定目标—里斯特港进发。从地图上看，沿着黑松林的边缘一直走，就能抵达目的地。

“唱个曲儿解解闷，库玛！“最前边的无名转过身子，倒着前进。

“来一个！“其他人纷纷响应。

“酒来！“

抵挡不住众人殷切的目光，图拉什满脸不甘地把酒递上。

这名前雷纹氏族的战士将皮囊一饮而尽，也顾不上图拉什哀怨的眼神，大声唱道。

“比太阳更璀璨的，金银色的沙海。

比月亮更迷人的，金银色的萨哈。

被龙神宠溺的孩子们说，那是诸神遗弃的荒野。

我说，呸！你以为我想来这破地？“

“这首歌我从没听过。“吉雅靠近唯一跟着调子轻声应和的图拉什。“叫什么名字？“

“调子借用的是桑铎王传的，至于歌词，从第四段开始我就搞不懂了。原文应该是:我说，呸！这是未被你们玷污的，最后一方沃土。“他说。“看样子多半是现编的。“

“这首歌叫约格王传，但你说的也不算错，它就是蓝喙氏族的约格酋长根据桑铎王传改编的。“来自沙鲨部落的庞森比也加入谈话。“约格王是我们沙漠兽人口口相传的一个活宝酋长。“

“魔改桑铎王？“无名若有所思。

另一边，歌声已渐进到高潮。

“酒来，我的朋友。

什么，你没酒？“

库玛开始朝图拉什挤眉弄眼。

“对面的敌人，且听我一言。

让我们合力，痛击我的朋友。“

“哈哈哈!铁骨铮铮图拉什！“无名笑弯了腰。“可以说很形象了。“

图拉什则朝库玛猛冲过去。

“你敢拿我开涮？“他吹胡子瞪眼。

库玛见势不妙，拔腿开溜。

“原文如此。“库玛一边躲避图拉什的追击，一边讪笑着回应。

松林边，欢笑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