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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的童谣》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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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乐阳恢复记忆后,他的日记本便没有再翻开过。

他将它放进了行李箱中,生日会后,他变了许多,他的屋子变得整洁起来,很少叠被子的他每天都要将被子叠好,以前不怎么关注的鞋子,现在也被他整整齐齐的摆进了鞋柜中。

现在的乐阳,变得关注起以前被他忽视的时间。

他的小提琴进步很快,才学了一个多月,他就已经能不看指板准确的拉出简单的曲子,他师父也锦上添花的将自己独道的心得写成了一本小书交给了他。

能这么快的进步,除了乐阳的悟性,还跟他的苦练分不开,他很少呆在了家里,他会坐在偏僻的江畔,一练便是几个小时,有时候更是一整天。

不过,他从来没有在自己屋子里拉过琴。

开学的时间一天天逼近,乐阳一直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着,龙凤去学校时,房东又再一次下来给他说起,让他直接去找龙凤的班主任就行。

直到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早上,他躺在沙发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仍未做下决定。

“要去吗?”

乐阳手里拿着一枚硬币,“正面就去,反面就不去!”,随后他就将硬币抛了起来,硬币旋转着向上飞去,可当硬币还在最高处时,他便有了决定。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将自己的所有证件全都装进了包中,随后就出了门,先到了街对面的理发店将头发剪短了些,剪完头发后就在楼下的公交站搭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这个时间的车上大都是去各个学校报名的学生,大一点的学生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小一点的还有家长跟着一起,乐阳旁边有一个大叔问起了他是哪个学校的,他说七中,听到七中车里的人连连称赞,他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为的一般般的中学,却是小城里最好的中学,连许多外市的学生都慕名而来,他才发现,房东送给自己的这份生日礼物是那么的重。

这趟公交的终点站便是七中,到学校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乐阳随着人群下了车,学校前的一条街上熙熙攘攘,各种卖生活用品的小摊将人行道占去了一大半,许多初到这里的新生兴奋的在小店里挑选着自己要买的东西,还有不少新生轻松的在前边走着,爸妈两手提满了东西跟在后边,

而一个夏天不见的“老”生们,通常三五一群的聚在一起集体行动,或去书店买书,或去衣店买衣服,或者到奶茶店里一人买一杯奶茶。

乐阳穿过这片无比熟悉的场景,顺着人流向学校走去,他走近时抬头一看,发现学校的校门竟然跟北京大学的校门如出一辙,连门口立着的两尊石狮子都有几分相似,这似乎有点跨进校门就跨进了北大的意思。

进了校门,沿着立着一排伟人塑像的大道,乐阳顺利的来到了刻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校训的办公楼,可这时,他突然间忘记了自己要去哪一个班,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乐阳拿出了手机,找到了他从未打过的她的号码,盯着上边的号码,他的手始终未按下,“算了,或许是天意吧!”,他又将手机收了起来。

乐阳到办公楼大门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打开背包,翻开了自己以前的学生证,照片上的他笑容满面,“那个时候,有好多朋友啊,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好像我抛弃了整个世界”

乐阳看得入神,忽然有一阵铃铛声传来,眨眼间一条狗跑到了他的旁边,对他摇着尾巴用头蹭着他的腿,他抬起头来一看,竟然是龙凤表姐的狗胖太,胖太热情的蹭着他,咧嘴微笑着求摸摸,他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

“胖太,快过来!”

胖太听到龙千惠的声音,欢快地向她跑了过去,而龙千惠这时也看到了乐阳,她便朝着他走了过来,“乐阳同学,你好啊”

乐阳抬起头来回到她:“你好!”

“你报名了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去吧”

“……没有”,他几番犹豫,还是败下了阵来。

“那好,胖太,去跟你凤阿姨玩”,然而胖太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你等一下,我让龙凤看着它,不让它来它偏偏要跟上来,真是麻烦”

乐阳将证件放进了背包,站在原地,龙千惠拖着狗的项圈向不远的篮球场走了过去,他看过去时,看到了龙凤站在球场边,她正满脸笑容的对着篮球场上打球的人拍着手,龙千惠拖着狗过去后,龙凤瞥了一眼乐阳,又回过了头去,继续看着篮球场上。

龙千惠将狗放在了那就快步返了回来,对乐阳道:“走吧”,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走了两步,她又对乐阳说到:

“球场上那个长得很帅的男生你看到了吧,龙凤喜欢了他五年,从初中开始她两人就是一个班了”

乐阳回想起龙凤刚才的模样,是啊,只有对很喜欢的人才会流露出那种笑容,那种他以前从未见到她有过的那种笑容。

突然间,乐阳感觉到四周冷了许多,自己如同被埋葬在一片冰雪之中,这种冷深入骨髓,沿着脊柱迅速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此时晴空万里,他的世界里却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即便此时身处在正午最热辣的阳光下,他的世界里却是暗如极夜,万里冰封。

“龙凤喜欢了他五年,从初中开始两人就是一个班……龙凤喜欢了他五年,从初中两人……”,龙千惠的话,在乐阳耳边不断的重复着,任凭他如何强迫自己想其他的事情,借此分散注意力,可这一句话仍然克制了他的所有念头,占据着他心底最显眼的位置。

“五年,真羡慕啊,那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啊,他们一起有过什么样的故事呢”

“五年……”

乐阳眼前不禁又浮现出龙凤先前笑容满面的模样,还有她那仰慕的眼神。

蔓延的寒冷在他的身体里堆积,越来越多,最终,还是冲垮了他心底的堤岸,他垂下了头,双眼骤然间空洞了下来,一阵风起,他的身体随风轰然倒地。

“不可以,怎么能让人看到我这么脆弱的一面!”

即便倒下,乐阳仍然在挣扎着,希望下一刻,自己能睁开眼再站起来。

他努力的挣扎着,最后终于睁开了眼,本以为此刻是自己刚倒下时,没想到却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而自己已经睡到了医务室中,手臂上还扎着吊针。

乐阳缓缓坐了起来,龙千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杂志,见他醒来,她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将手中的杂志放进了背包中,对他微微一笑,“你没有吃早饭过来的吗,一个大男人还低血糖,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乐阳向屋子里看了看,又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一点了,他对龙千惠道:“你不去吃饭吗?”

“好吧,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对了,我已经帮你把入学办好了,你明天直接到教室就行了,教室在楼上516,待会儿你输完液可以上去熟悉下,以免明天找不到”

“嗯”,乐阳向她点头致谢,“谢谢你”

“没事儿”,龙千惠摆了摆手,“你好好休息吧,拜拜”,然后,她就快步出了医务室。

望着外边来往的人群,乐阳苦笑,曾经那么坚韧那么强大的自己啊,是何时开始变成了如此不堪一击了,“她那天真无邪又满是仰慕的笑,真是美好啊,那不正是自己决定要守护的吗?”

一阵风过,将他的刘海吹起了些,他望着球场的方向,一把拔掉了手臂上的针。

“艾,你要走?你的药还没输完呢!”

“这孩子!”

乐阳低着头,拿上背包,没理会刚进来的医生,径直走出了医务室。

他也没有到教室去熟悉一番,而是独自回到了家。

午后,乐阳趴在书桌上,斜阳的光线准时射进了他的屋子里,阳光透过窗台上的水晶人偶,再印到了他的脸上,这个微笑着的人偶,在阳光下散着五颜六色的光斑。

他抬起头,将人偶取了回来,与刚买的一只铃铛用一条红色的带子拴在了一起,然后再在最下边挂上了一张小纸片,这样,人偶便被他做成了一个简单的风铃。

乐阳将风铃挂上了窗口上,于是风吹过时,便有了声音,他望着风铃出神。

“我这是怎么了?”

他从柜子里拿出了小提琴,第一次在屋子里拉起了琴。

他仿佛坠落到了一个可怕的叫静的世界中,这里的静有着重量,压得他抬不起头来,直不起来身来,连笑的力量都没有,静压榨着他,禁锢着他,吞噬着他,所以,他必须要做出点动静,听到些声音,他才能证明自己仍旧存在。

乐阳的琴声里夹着些凄婉,无心之人听不出,有心人却能感受得到,天要黑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接听到,里边传来了他师父的声音:“小阳,我在你楼下”

“师父”,他放下琴,快步走到窗户边,果然,在楼下的宝马轿车里,林老爷子正对他挥着手。

“师父我马上下来”

乐阳准备下楼,却听老爷子道:“不用了,师父还有事,马上要走,小阳,你的进步不小,我就是想告诉你,当你独自深陷泥潭时,你必须要自己努力爬出来,若就此沉沦下去,你便将陷得更深,直至万劫不复之地,越是沉沦时,越不要放弃自己,我那把琴是把快乐的琴,希望你让它一直快乐下去”

在这孤独之时,师父的出现让乐阳心底的黑暗中有了光芒,他轻轻的答到“嗯,我会的”

“好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乐阳挂了电话,看着随风摇弋的风铃,“是啊,我并非孤单一人,这些以前与我并不相干的人,琪琪,师父,龙老师,还有她,都是上天给我的礼物,他们对我都很好,我并不孤独,我并不是世界的弃儿”

乐阳正要收起小提琴,没想到门被轻轻推开了,他回头看去,只见龙凤两姐妹在门外,龙凤躲在龙千惠身后,只露出了半个身子,龙千惠对他微微一笑:“你怎么不拉了?”

“对不起,打扰了”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在这儿?因为我要到这边来上学,就搬过来住了”

“好厉害!”,乐阳心里暗惊,这女孩儿竟然能一眼看穿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低下了头,继续收拾起自己的琴。

门口,两姐妹互相推搡着,最后,龙凤直接跑上了楼,龙千惠不得不独自走进了他的房间,将一袋糖果放在了沙发上,“这糖是她买给你的,叫你每天早上吃一块,我也走了”

这话,让他收琴的手停住了。

第二天,乐阳六点刚过就起来了,匆匆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门,走时,还带上了她买的一颗糖,他没有坐公交车,打算走过去,早早出门的他,顺利的找到了教室,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他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排还有几个位置,乐阳到空位上坐了下来,除了前边位置上两个长相憨厚的同学看了他一眼,向他微笑着打招呼外,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新来者,他们或低头看着书,或交头接耳,轻声谈论着假期里经历的趣事。

早上的自习,并没有老师出现,没有书的乐阳无事可做,他索性趴在桌上睡了起来,下课后,龙千惠的声音将他叫醒,“喂,你怎么样,不会又犯病了吧?”

乐阳并没有睡着,听到她的话他就把头抬了起来,他揉了揉眼,对她说到:“没有”

“你不是走的挺早的吗,怎么到得这么晚”

“我走着来的”

“好嘛”,龙千惠走的时候又从篼里拿出一颗糖给乐阳,她的这一举动让本来偷偷看着她的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乐阳身上,众人这才发现了他这个新来的。

第一节课上课铃声响起,一个高挑漂亮的女老师走进了教室,她穿着黑色的职业裙装,戴着眼镜,人很年轻,应该刚毕业不久,她微笑着走上了讲台,对大家道:“同学们,好久不见!”

“王老师好!”

对大家说了一番话后,美女老师开始向众人介绍起乐阳两人来:“同学们,下面向大家介绍两位新同学,一位是来自南中的龙千惠”

第三排,与龙凤坐一起的龙千惠站了起来,转身微笑着向大家说到:“大家好,我叫龙千惠,很高兴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里认识大家,请大家多多关照!”,随后,她微微向大家鞠了下躬坐了下来。

龙千惠自我介绍时,教室里的人全都窃窃私语起来,除了一小部分谈论着她以前的学校,大部分都关注着她的相貌。

乐阳不免也随着大家认真的打量起她,与龙凤穿着相同款白t恤与背带短裤的龙千惠,继承了房东一家优良的基因,确实很漂亮,与龙凤不同的是,龙千惠少了丝温柔,却多了丝英气。

“还有一位,是来自安市中学的乐阳”,老师继续介绍着。

乐阳随声站了起来,对众人说到:“大家好,我叫乐阳,很高兴认识大家”

随即,教室里又是一阵窃窃私语,黑衣黑裤的他,坐下之后就将头微微低了下来,刘海遮着他的脸,瞬间就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

“艾,你看到了吗,龙凤家里那个小子,真的来了耶”

“看到了,小贱人,你掐我干什么!”

……

乐阳低着头,没想到美女老师问到他:“乐阳,听说你眼睛不好,需要换个位置吗?”

“啊?”,他抬起头来一愣,自己眼睛很好啊,谁告诉她的?他微微摇了摇头,“不用,谢谢老师”

“那好,两位新同学跟我来领书吧”

……

最后一排有三张桌子没有人,显得有些空荡,他整理新书时,略略打量了一番教室里的众人,开始怀疑起这到底是不是小城最好的中学。

教室里,六七十人中没有人穿校服,许多人留着各种看不懂的发型,有的头发染着色条,有的穿着人字拖,还有穿草鞋的,有些人桌上更是乱七八糟,摆着多肉或者时钟算最好的了,瓶养的乌龟或者装着仓鼠的小盒子也算一般,还有人的psp直接摆在桌上,课听着听着直接拿起来玩两把,而讲台上的老师也不会管。

直到第二节英语课,所有人全程说着极其标准而流利的英语,这才让他明白自己错了,这些人确实不简单,他后来才知道,这些怪癖都是只有高三学生才拥有的特权,也算是这个学校的特色之一。

乐阳没有同桌,休息时间也没有找人交流,当然,那些有固定圈子的人也不愿花时间在他身上,龙千惠则与他相反,短短半天时间,已经与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他们很乐意与这个大美女来往。

乐阳不经意间向前边看去时,看到昨天球场上那个很帅的男生就坐在龙凤前边的位置,此时那男生正调皮的摸了一把龙凤的头,把龙凤的头发弄乱了些,而龙凤则笑呵呵的将那男生的手打开。

“艾,我不应该来的”,乐阳低下了头,躲在书堆后边,紧紧盯着书本整理着笔记,不再将头抬起来,似乎这样就可以尽量让自己变得不起眼,可以将自己藏起来。

除了上课,乐阳很少抬起过头,上学放学也选择步行,果然,与龙凤的交集越来越少。

直到第三天中午,坐在右边窗户旁,一个十分阳光的同学主动向正在整理着资料的乐阳走了过来,拍了拍乐阳的手臂,“还不去吃饭?”

“等下就去”

“一起去吧,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杨斌”

“我叫乐阳,你好”,至此,乐阳才认识了班里的第一个朋友。

第二天第二节课休息时间,教室前面第四列第四排,生日会上的两个女孩在低声议论着。

“蕊蕊,你说那个帅哥跟龙凤是不是还没有到我们想象的那个程度?”,扎马尾的女孩问到她旁边那个爱开玩笑的女孩。

“有这种可能,这几天两人毫无交流,或者两人以前到了那种程度,现在又分了,你看程坤那小子这两天跟龙凤多火热”

“你是说他俩分了然后他俩在一起了?”,扎马尾的女孩手指悄悄的指着三人的方向。

“十之八九”,爱开玩笑的叫蕊蕊的女孩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她还记得,前些日的一个傍晚,她心情不好独自坐在天桥的护栏上抽着烟看着落日,一个提着小提琴的男生将自己从护栏上拉了下来,告诉她上面危险,还告诉她女生抽烟不好,这,还是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连她爸爸都没有。

“那就好,机会来了!希望小凤不要怪我”,马尾女孩刚说完,却惊讶的听到旁边的蕊蕊说到,“那是我的”,马尾女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着蕊蕊已经向后排走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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