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过完春节，云风镇的人们秉承着“但凡栽种都是宜早不宜迟”的精神，又匆匆忙忙开始种起土豆来。这家的已经打整好了土地，那家的就已经将牛粪背到了山上，那还有一家已经将发芽的土豆背到山坡开始动作了，一家比一家，哪家都怕自己落于人后，都在暗地里较着劲儿。

到了夜晚，人们大多闭上门户享受着天伦，抑或对悄悄打开心扉审视自己的悲欢：祖辈的老人们享受着儿女在身边、孙子围膝绕的快乐，也承载着对子孙们满满的担忧；父辈的人们则享受着父辈健在儿女康泰的安心，也承担着上老下小生活的压力；而孙辈的人们享受着被家人照顾呵护的温暖，也抗拒着被管教限制的束缚。每一代人，都有着与之相匹配的喜和忧。

下午三点到四点的样子，王氏将土豆仍到挖好的土窝里，彭俊山则将牛粪放到有土豆的地方，而林玉玲正拿着锄头掏泥土盖住土豆和牛粪，大家忙得不可开交，只有那个在土壁边上半岁多的彭一芝坐在小孩儿专用背篓里，嘴里含着奶嘴，眼睛一眨一眨地静静地看着他们，好像时间的一切繁忙，都与她无关，却又都是及其平凡常见的事情。

“大嫂，你家升官儿的俊年回来了，你们不在家，他正在屋外等着呢！”

林玉玲抬头，见彭俊年堂叔彭岩的媳妇李芸从他们所在的土地边路过。

王氏停下手里的动作，惊讶地问：“弟妹啊，你说俊年回来了？”

“是啊，不过他说这一次是他一个人，没有带他媳妇，也没有带他唯一的女儿。”

王氏哦了一声，看着土地边的李芸走了几步，便继续手中的活计，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氏抬头不见李芸了，方才停下手中的活计，转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说：“这俊年，不是才回去没几天吗，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忘了拿什么东西了？”

王氏转头看了靠着土壁的孙女儿，说：“你们在这里，我回去看看，给你们打个开门。”说着，便走过去将彭一芝背了起来。

林玉玲看女儿要被她阿婆背回家了，那彭一芝正看着林玉玲摆弄着一双小手，林玉玲便笑看着彭一芝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妈，一芝怕是有点儿饿了，回去你先随便弄点儿什么东西给她吃吧。”

王氏摆了摆背着的背篓，说：“你自己的姑娘，你自己又不来喂，还要我这个作婆的来喂。”

林玉玲笑了笑，说：“我的姑娘，也是您的孙女儿嘛。”说完，看着彭一芝又调皮地做了个笑脸，乐得那小姑娘摆动着小手臂几乎想从背篓里跳出来。

“快点做啦，早点做完早点回家，回家再好好逗你姑娘。”彭俊山不带好气地边忙着手里的活计边说。

林玉玲转过头看了彭俊山一眼，没有答话，于是弯着腰继续掏土盖着土豆。

二人互相不说话，自己干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就这样忙了一会儿，彭俊山又说：“你说，彭一芝怎么好像跟我和我妈不亲，就只和你才亲呢？”

林玉玲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恢复正常，淡淡地说：“你平时都不带她，也不逗她，她当然跟你不亲了。妈脾气不好，一芝怕她吧。”

“哦，那意思就是我以后多逗她多带她，她就跟我亲了？要不是她生得跟我像，我会以为她不是我亲生的呢，哈哈！”

林玉玲恼了，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着彭俊山带着怒气说：“不是你亲生的，还能是谁亲生的！”

“哎哟哎哟，还生气了。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输不起哦，开个玩笑都生气。”彭俊山瘪了瘪嘴，说：“好啦好啦，是我亲生的，咱俩这么恩爱，不是我亲生的还能是鬼亲生的啊？”

林玉玲低着头继续忙着，没有说话。

“好啦，不要气了嘛，不光一芝那小丫头是我亲生的，回去我还要和你再多亲生几个呢！”彭俊山笑着说。

林玉玲抬眼瞪了彭俊山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继续忙着地里的活。

大约六点多天快黑的时候，估摸着王氏已经将饭菜做好，于是林玉玲和彭俊山双双回家去了。

彭一芝是一个很文静的孩子，而且很乖也很听话，好像这么小就能懂事了似的，总是能体贴地照顾到她母亲。在饭点的时候，彭一芝总是能安静地让林玉玲吃完，然后再享受母亲赐予的母乳。

玲玉玲回家很快地洗完身子，然后和大家一同吃完晚饭，便抱着彭一芝到火炉旁坐下，解开衣襟放出了左边只奶水充足的如玉般洁白光滑的***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如葡萄般的奶嘴将他送到彭一芝的小嘴前。彭一芝的一双眼睛瞬间活泼起来，打了几转，伸出一双小手摸着林玉玲的这只哺育她的***瞪着圆圆的眼睛满足地吮吸起来。

很快，彭俊山和彭俊年也吃完了，走到四边火炉的两边各自坐下。王氏收拾完餐桌，也朝火炉边走来。

王氏还没坐下，便说：“玉玲啊，你进屋去喂一芝吧，省得等下她要睡觉麻烦，你累了也早点歇息吧，啊。”说完，走到到火炉边挨着彭俊年的一边坐下，伸出手在火炉上方烤起手来。

“嗯，好。那大哥、妈，你们也早点歇息。”林玉玲说着便抱着怀里的女儿站了起来，转身往屋里走去。

林玉玲回屋到床上半躺下，静静地看着彭一芝吸着奶水那满足的样子，脸上洋溢起温和微笑。

突然，隐约听到屋外人们谈话的声音变大了，林玉玲心想，是吵架了？

“我一回来，你就跟我抱怨说人家不好，问你你又不说，你老是交代，是不是错的人根本就是你自己？”

“妈，张璐她带着彭湃回娘家，把家里的锁也换了，我回家才发现我怎么都进不去，打电话到她娘家，她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就是不回来给我开门，你说这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她为什么要把你锁在外面嘛？她总没有理由无缘无故不让你进家门吧？”

“就是啊大哥，大嫂为什么要这样做咯？”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都说了嘛，谁知道她发的什么羊癫疯！”

“俊年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我，妈，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嘛，更何况彭悦都要到念书的年纪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我就问问，你急什么？做错了事情，就要知道去改，不要等到没有机会的时候，那样你就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没有用！人家张璐可是他那政府的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惹了她不高兴你以为你就会好过？”

“妈，做错了事情的又不是我！你说，我每天工作拼死拼活那么辛苦，不就是为了那个家嘛，她张璐要再这样闹，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单位里，和一个女的关系不清不楚的？”王氏逼问道。

“哪有这种事，妈你听谁乱嚼舌根的？”

“还不承认！张璐肯定是知道了你这丑事，才一气之下带着彭湃回娘家的。你回来过年那几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才升了一截官，要懂得收敛懂得收敛，不要因为位高与人就得意忘形乱搞事情，你听不进去。我跟你说，事情到现在这样，你不去好好跟张璐和孩子说清楚，不表明态度痛改前非，你就等着后悔吧！”

“妈，”

“你不要再说了，今晚早点睡觉，明天一早你就走，去把人家张璐和孩子接回家来。”话音刚落，又传来了王氏回房的脚步声。

“大哥，好了，你也早点睡觉吧，你还是听妈的吧，依我看，大嫂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去去去，去睡你的，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