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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白帝》第八章 东夷宿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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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进正午,早有专人自村中的青石水井汲了水,水轱辘呼噜呼噜的转响,这汉子一纵一提,一木桶甘甜的水提了上来,这桶水上来之后,这青年汉子大喊了一声“谢喽!”唱着村落里专属于本族的小调,转身便走,身后的汉子们一个接一个的提了水便走,都是接完水之后唱了一句“谢喽!”哼起了小调转身离去。

“宿松,今次我族猎手出外所得不少啊,听闻有外族杀我仙鹤者,被我族箭手射伤遁走。”那担水的青年放下水,进了厨房,对着身侧一身着绛色衣裙的青年说道。

“这倒是,这外族好胆,敢猎杀我族守护之灵,我若成年出了师,祭祖,遇上他们,必定斩杀那些猎杀者。”这叫宿松的青年恶狠狠的说道,手中的剔骨刀熟练的将手中的猎物剔骨分离,狠狠的切了下去,仿似在剁着那些入侵者的骨。

“哈哈,”身边另一剔骨的青年笑道“你这松小子又在吹了牛皮,上次我们几人出去猎杀那头山猪,你到没了现在的勇气。”

“那是......那是,”这叫宿松的青年面颊红了个通透,“宿照,我不吃这豚肉你不是不知,非得这般说来令我难堪吗?”

“哈哈,我们同你闹着玩,别生气了宿松,行餐着紧,若宿鹤长老怪罪下来,你我担待不得。”那担水的青年名叫宿间,这般劝导,宿照自己闹了个没趣,大伙于是埋头做事,没人注意宿松偷偷割了一块肉放在了自己贴身衣物里。

部落的中心空地上,此刻摆满了桌子,为的是庆祝村落的猎手们打猎归来,照例由村落的祭司主持祭天,感谢上苍在这苦寒的春季恩赐食物,但见长老宿鹤一身素色,头戴凤冠,脚踏玄色追风靴,一脸肃穆崇敬之色,手持三炷香,闭眼合手,立身向天,对着身前的一个颇大的石台,其上摆满了贡品,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风族羲皇在上,不肖子孙宿鹤未能光大我族,复我风姓之光耀.......感谢宗祖恩赐食物,求本年风调雨顺。”诸如此类祭天之语,身后诸多猎户亦如是做,百十口男丁庄严肃穆祭祀宗祖,求天赐予。场面庄严肃穆,即便是方才打闹的孩童也是抹干净了脸上污渍,此刻亦如同大人般生疏的做着这些礼数,大几岁的男童动作倒是显得熟悉了许多,行礼叩拜打揖行云流水。远处站立的黎看着诸位大汉如此严肃,遂安静看着,听着这祭天礼仪的祝官宿鹤,主持祭天时忽然换了一种口音主持,跟方才所讲竟然大不相同!而黎听来,却是无比震惊!

这祝官此刻所讲的语言竟然同黎所说的,或者说与黎传承自师尊的语种惊人的相似!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此事另有隐情?黎深知自己平日所居深山乃关中祖山,即便空的闲来被师尊带领外出,所见人中话语大多同自己类似,而出离太行之后,自进入大河以来,便未曾有一人所讲语言与黎相同,索性黎生性达观,反寄情于武,大河或沧海,并不为此所困。今日得见同宗语种,怎不另黎震惊!

听这祝官所讲,他们乃是传说中的三皇之伏羲氏的后人,本族风姓,宿氏,乃宿国之旁支徙来此处,护佑风族之灵仙鹤,并在此繁衍成村落,时间太久,便失了回归宿国的道路,便在这空地,每隔春日狩猎,便祭了上苍,缅怀宗祖伏羲氏。

黎听得激动万分,自己生来便没得父母,即便是师尊亦未言明自己为何族之人,未曾想到今日能见到伏羲氏之后裔,怎能不激动,在黎的心中,自是对大夏族远古始祖伏羲氏敬仰无比,这刻黎正了自己衣冠,直立起身躯,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扣紧了牙关,对着远处的祭台行了三个叩拜大礼。

那边鼓声震天,半丈方圆的大鼓敲着奇异的鼓点,黎听来内心澎湃,仿似见到先民伏羲氏披荆斩棘,征战热血的场景,那擂鼓的大汉,穿了一件皮毛的坎肩,脸上抹着油彩,尤其额头的位置,有一点朱红之色的砂,那强壮的涂满油脂的赤膊上带有强烈的节奏颤抖,伴随着这男子的呐喊声,祭祖之行走向了高潮,祝官宿鹤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一,拱手向天,行三叩九拜。而后,身旁一素衣童子带一白鸟,交与宿鹤之手,飞鸟纵天远去,祭天已近尾声。

黎双手抱了臂膀,立在一旁。祭天结束之后,早有人领黎去了宴席,这宴席不过是数排简陋却光滑平整的桌子,上面摆上狩猎而来的各类走兽游鱼,黎看着这缁衣少年领了自己越走越深,不由得怀疑起来,这边长老宿鹤刚刚换上便装过来,恰好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出言喊道“小兄这边请!”大步走过来,黎听闻长老出声,转头一看,便被宿鹤抓着胳膊,哈哈大笑带到前排,黎无可奈何,低声对着宿鹤说了一嘴,宿鹤闻言心理一震,不由得顿了一顿,抓着黎的手不由松了,旋即又抓紧,一语不发,拉着黎坐了首桌。

毫无疑问宿鹤坐了主位,而宿鹤居然安排了黎坐在主宾的位置,即是直面宿鹤,坐于首桌的主位无一不是村落的德高望重之辈,抑或是大族的家长,不由暗暗对黎不满。黎推辞不得,只得坐在主宾位。

宿鹤何等精明,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各位家长对了对眼神,捋了捋自己的白须,又看了一眼如坐针毡的黎,不由暗笑,也不搭话,任由得各人冷落黎,黎虽然并不舒服,倒也乐得清净,埋头大嚼。

待得一道鲜鱼呈上之后,坐于宿鹤右侧的明显地位颇高的玄衣老者,眼睛狭长,眉骨突出,嘴巴薄如柳叶,形容枯槁,一头鹤发如瀑垂下,在脑后系了一扣,散乱在胸前,拿眼睛示意了宿鹤,“老鹤,这小娃儿来自何处,怎的上了我们首席?”

宿鹤也不搭话,拈须一笑,盯着这玄衣长老一眼,微笑着说“黎小兄,君来何处,欲往何地?”

诸人闻言大惊,虽不甚清楚这宿鹤说的什么,大意却听得清楚,而这说话的语种,却分明是祭祖之语,宿鹤如此反常,莫非....这麻衣少年竟然懂得祭祖之语?

黎见周围如此,他此刻明白被这宿鹤摆了一道,却也无奈,除却这所谓的祭祖之语外,黎并未自师尊处学的其他语言。低头笑了一下,“小童名黎,未曾知晓所属何族,为一名苦修之士,自青木沧海而来,欲往西行,借道贵处,如有搅扰,海涵。”抱拳施礼道。众人大惊,这少年竟然真的懂得祭祖之语,莫非这宿鹤苦苦找寻的下代祝官有了着落?除却宿鹤与黎外,诸位家长无不各怀鬼胎,看向黎的眼光中,除却嫉妒之外,另多了一股羡慕。玄衣老者名宿野,闻言,他便怀疑这黎是宿国来的嫡系,眼神不由得垂了下去,一股狠厉一闪而没。

席间就此热烈展开,众人欢笑不止,又各怀鬼胎。大长老倒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停讲述。

依照宿鹤所言,他们村落为伏羲氏后人乔迁此处,戍卫神鸟仙鹤而族居,而距他们约一日脚程的东南方有另一村落,两边村落友好互通,时常走动往来。这个地方叫做宿凤集,早些时候的名字他们族人便也不记得了,在姒姓大禹当政的时候,隶属九州之中的兖州,至北,则进了冀州,本初此地杳无人烟,偏是禽类众多,风姓族人来此之后,只是后来生息发展成了村落,时任祝官的宿鸩便召集族人,以自家族姓将此地命名为宿凤集,意为宿氏后人聚集于凤凰起落之地,此地群鸟皆至,被风姓先祖认为有凤凰居住,遂有此名。

而后人在戍卫此地的过程中,精研工具,苦练技艺,后来研制出一种颇为灵巧的大弓。在黎看来,这祝官宿鸩不能不说相当有胆魄,宿凤集不仅仅是意味着此处有神鸟凤凰,且蕴有此地会凤凰出世之意,宿氏的始祖风姓族人,本先的图腾既为凤凰,为百鸟之王!只是不知后世为何,风姓东夷部落势力削弱,早已不复从前,如今流散各地,仅余下几个方国。

大约派遣他们来此,想来不仅仅只是要卫戍仙鹤祖灵罢。

黎听闻师尊所言,故老相传风姓始祖伏羲氏,生于祖山昆仑,后栖于祖脉秦岭,同娲皇氏联姻,号大伏羲氏部落,后东方有凤凰出,一分支沿大河迁至东方,栖息繁衍,为风姓东夷族,另有分支南下入了江水,伏羲氏大部居于祖脉秦岭之地。

时天降洪水,大地沉陷,有黑龙出,东夷族伏羲部落为伐黑龙死伤无数,及后,大伏羲氏部落衰落,神农氏出,代伏羲王。而传说中的古华族依旧山高水远,长居仙山,不谙华夏世事。

后大夏立国,武王寻风姓始祖后裔,封宿国,至今已有立国300余年了。

黎未曾想到近日得见大风族始祖后裔,不由感叹世事无常。

宿鹤他们远离风姓宿国太久了,宿国亦许久未曾派遣人丁来互通,老辈的长老去世之后,后人难以找到回去宿国的路,只得盼希望于宿国派人前来。倒是每年开春祭祀先祖的习俗流传下来。

后世流传的风俗,所谓风俗,即为风姓部族之习俗也,可见风族对于华夏族影响之大。

一餐中饭,宾主尽欢,这个时代的酒水颇为少见,多见于王族公侯之中,席间觥筹交错,把盏言欢,煞是美哉。

长老宿鹤黏须而笑,“黎小兄今日来我宿家,救我仙灵于危难之中,大善,老朽替部落中各位族老谢过小兄。”宿鹤起身对着黎一揖作谢.

“人来!上酒!”宿鹤中气十足的一声,后排远处便有少年童子,一服素衣,玄色镶边,平举托盘,其上放着几只黑陶酒杯以及一把黑色酒壶,黎看到那陶杯之上有只金色的凤凰绕杯环绕,

酒杯造型高古,酒座正圆,镶有金叶图纹,黎看不出来究竟是何物,酒壶周身纹有金色玄鸟数只,长尾舒卷,纷作扶摇腾飞状,绕壶而行。

宿鹤似乎看出黎的疑惑,待得童子上来近前,亲身站起,一把抓起酒壶,“黎小兄有所不知,此物乃我风族先人所制,为我宿氏族人自我国带至此处的仅存古物之一,此壶名九凤,因周身环绕九只古凤得名,小兄可知我风族图腾为何物?”宿鹤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颇有得色。

“小童不知,还望长老不吝赐教。”黎赶忙站起身来,施了以礼,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儿。

宿鹤一副不怕你不问的笑容,“小兄,我风族乃礼敬飞鸟之族,我族先圣伏羲氏,以风为姓,风者,凤也。”说着,放下了这把黑色酒壶,高深莫测的对着黎眨了眨眼睛。

“小童受教。”黎听得有滋有味,虽然并不清楚为何宿鹤对他讲这些古史,只是心中略有些线索,也并不管它,任他兵来将挡。“那这旁边的九只酒杯,是为九凤杯了?”黎张口问道。

“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果然少年英雄,黎小兄好眼力,说来,若非小兄你救我族仙鹤,待到我族援手到来,赶跑那些贼人,今次,黎小兄是万万不会被邀请进我族,更何论见得这些古物,”宿鹤态度甚端,目光烁烁,“虽此物在外族手里并无甚用,于我风族而言,却乃重器,彼时,此物乃是祭天之重器,上乘天听,下秉宗旨;时至今日,祭天之物虽已更替,此物却万不可弃之,百年来,此物便为我族待贵客之物,望黎小兄知我诚意。”

这下黎便坐得不住,慌忙站了起来,“长老言重,小童人微言轻,此举便是没有我,贵属仍可得胜。”施了一礼。

“贵客快快请坐,那若站着,便是嫌弃我族怠慢了你。”身旁的另一名青衣长老宿鹭说道,这宿鹭身形瘦长,精神矍铄,满头银发,尤为令黎诧异的是两只眼睛极其突出,宛若两只蛤蟆眼睛,眉毛都近乎光秃,天庭倒是颇为饱满,有一股特异的气质,显非寻常之辈。

黎无奈只得坐下,宿鹤命那小童斟满一杯,双手捧杯,垂低了头颅,亦步亦趋的走了近前,恭恭敬敬的献上凤杯,黎理了理衣袖,双手郑重接过,也未曾看得这水酒是何颜色,一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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