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朗气清。刚出正月里，恰逢“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李清芷的大哥李锦恏今年过年未曾归家，许是去年夺得案首后拜了文柳先生为师，故而认真读书所致。

晨起用过春饼和面条后，李清芷一如往常地来到相府老夫人所住的上院。上院里种了不少竹，人到老年后喜欢清静，李老夫人也格外喜欢起竹的高洁。

房里摆设也很讲究，桌椅皆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插花的花瓶，还有屏风书画等不少是宫里赐下来的贡品。相府深沐圣恩也由此得以看出，父亲的门生满天下，为人也重情义不功利，也为人广泛赞誉。

李清芷入了上院的正房，房门口立着两个恭恭敬敬的小丫鬟，丫鬟们看见李清芷来了，皆行礼道：“大姑娘安好。”说完又端直地站在那里，可见，上院的规矩管制是极好的。不多时，一个中年嬷嬷迎了过来，李清芷认出那是祖母身边的掌事嬷嬷，刘嬷嬷。便说道：“刘嬷嬷不必如此客气，我日日都来，你也不必每次都出来迎我。”

那刘嬷嬷笑了笑说道：“老夫人总是想着你，知道你差不多时候该来了，便叫我出来候着。”

李清芷含笑，随着刘嬷嬷一同入了正厅。

这日崔氏也在，许是龙抬头想邀了祖母一同去京城的皇恩寺里祭祀，皇恩寺虽不比杨先生所小住的明山寺，但它就在京城内，又是皇家管辖的寺院，非达官权贵不得入。且寺院里也有慧明大师坐镇，故而香火也甚是鼎盛。

崔氏见李清芷来了，笑着对老夫人说道：“母亲，你看，你正说着芷姐儿呢，芷姐儿就来了。”说完，又看向李清芷说道：“芷姐儿你不知道，我邀你祖母一同去皇恩寺祭祀，她说等你来了一同去，这不，刚说完你就来了。”

李清芷一听此言，知道祭祀一事向来都为世家大族所重视这样的日子自己也一定得去，便说道：“我来给祖母请安。去不去皇恩寺，我都听祖母的，祖母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老夫人听到李清芷这样说，哈哈大笑起来“芷姐儿惯会哄人的，既然你母亲都这样说了，龙抬头这样的大日子，我们自然是得去的。不说为你爹祈福，就算是为了恏哥儿的前程，我这把老骨头自然也得去拜上一拜。”

府里各处其实早就各自打点妥当，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毕竟，这样的日子，对于丞相府这样人家来说，去皇恩寺祭祀上香那是必须的。只待老夫人发话，阖府上下稍有些地位的女眷都是会同行的。

李老夫人同李清芷一行人出了垂花门后，几辆马车早已停在外面等着。李老夫人邀了李清芷同乘一辆，崔氏与李清颜和李锦睿一辆，章姨娘同李清玥一辆，而后再是香姨娘同李锦荣与李清妤一辆。

李锦睿是府里的第二个少爷，同样也是崔氏的心头肉。崔氏怀着李锦睿的伺候不了父亲，便把自己身边的丫鬟香氏送到父亲处服侍，谁料香氏不久便怀了孕，更是双生胎。为此，相比崔氏也给气得少了几根眉毛。

而自从香氏生下龙凤胎被抬为姨娘之后便开始渐渐不安分起来，想来是有了儿子有了依仗，想摆脱崔氏的控制了。李清芷记得，前世香姨娘与崔氏就斗得厉害，自己又甚是听崔氏的话，少不得瘦了崔氏挑唆，做了不少事打压香姨娘。

而那香姨娘也是个蠢笨的，崔氏出自安阳侯府。哪里是她一个姨娘能招惹的，安阳侯府家的先祖，在大夏朝开国之时，便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故得“安阳侯”封号。朝廷稳定之后，安阳侯便交出了兵权，后代子孙也弃武从文，传承上百年的底蕴，不可谓不深厚。李清芷知道，自己要对付崔氏，一定是困难重重的。

上了马车后，马车徐徐动了起来，李府的马车富丽堂皇，就算路途颠簸，坐在车上也丝毫不觉得。李老夫人见李清芷若有所思状，便问道：“芷姐儿近来可好？日日都来请安也甚是辛苦。”

“祖母，孙女不觉得辛苦，以前是孙女不孝。没有日日给您请安。”李清芷笑了笑回答道。

“我的芷姐儿命苦，祖母不会怪罪你。见你病好以后倒是懂事不少，以后就该像这样。”李老夫人神情很慈祥，看得出来，是真心关心李清芷的。

“只要祖母不嫌我烦，我便常来叨扰祖母。”李清芷说道。

“我知道你的孝心，只是如今开了春，正月后杨先生想必也要回来。你既要学课业，也要学规矩，也不知吃不吃得消。”李老夫人觉得李清芷还是太瘦弱了。

“祖母放心，杨先生教学很是通俗易懂，我能跟得上。”

李清芷说完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又说道：“祖母，之前母亲说正月后给玥妹妹找教习规矩的嬷嬷，我估摸着颜妹妹也差不多可以开始学规矩了，便让花嬷嬷同柳嬷嬷回来，一同教导我们吧。虽然我之前也学了规矩，花嬷嬷说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但我觉得时间长了或许生疏了，让她们留在府中时时教导也是不错的。”

花嬷嬷同柳嬷嬷是李清芷五岁那年，李老夫人递了帖子进宫，像太后求的教习嬷嬷。那两位嬷嬷也到了出宫荣养的年纪，便一同出来教习李清芷规矩。

李清芷记得，这两位嬷嬷手段甚是厉害，为人处世也精明圆滑。只可惜教了李清芷两年，便被崔氏以回乡荣养为由让她们走了。此次趁着这样的机会，将她们请回来，若是能帮上自己也着实不错。

李老夫人想了想，似乎也觉得那两位嬷嬷是好的，便说道：“芷姐儿觉得好那便好，芷姐儿作为长姐，自当教导好下面的弟弟妹妹。”

祖孙俩聊了不多时，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皇恩寺。李老夫人扶着李清芷下了马车，此时太阳正温热，果然出了正月京城雪化了之后的天空很是明亮。

皇恩寺作为皇家寺院，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是人声鼎沸了。李清芷刚一下车，远处便传来欢快的笑声，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绣花的小袄子，面容清秀，梳着凌云髻，斜着一根素色白玉簪子，甚是娇俏可人。这是李清芷的闺中好友，张首辅家的嫡次女张雅茹。

“清芷妹妹，许久不见了。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如今可是大好了？精神看起来甚是不错。元宵节时想找你一同出来玩，可惜你病了我就没来。”本朝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般严格，虽说女子不能随意出府，但大家贵女在人前戴上帷帽也无不可。而张雅茹为人无甚心机，活泼好动。前世嫁给了安王陈永晖，夫妇和美。

“茹姐姐，我可不似你那边贪玩好动。不过我如今病好了，杨先生也快回京了，有机会一定去张府找你玩。”李清芷觉得张雅茹这样单纯的性子甚好，与之相交很是愉快。

“瞧你，又来叨扰李家姑娘。这般顽皮，等回府了定要把你关在屋子里学规矩。”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拍了拍张雅茹的头说道。

李清芷认出，这是张首辅的夫人沈氏，在自己的记忆中，沈氏是一个性格洒脱爽朗的人。开口道“伯母可别怪茹姐姐了，茹姐姐最怕学规矩了。”

张雅茹一听李清芷打趣自己，脸色微红，瞪了李清芷一眼。沈氏也笑着说道：“茹姐儿就是不如你乖，她好动，你安静，你可要多多教着茹姐儿才好。”

还不等李清芷回答，李老夫人与崔氏也一同上前来，李老夫人便说：“茹姐儿好动好，我都喜欢这样活泼灵动的孩子。”

沈氏见李老夫人来了，行了一礼，又道“李老夫人谬赞了。”

两家人闲话家常也聊了不少，一同走入了皇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