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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归尘》潜龙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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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火,落下了倾世繁华。

道士看着前方楼阁熊熊燃起的大火,莫名的叹了口气,这世间之事,皆为无常。昨日高坐皇极之人,今日却随这火势,于世间烟消云散。想到这里,道人似乎把握住了那冥冥之中的易道之势,但最终却如雾里看花,可望不可即。

大火燃了半夜,四周却依旧寂静。

离开时,道人的怀中竟多了一个婴儿,在婴儿的瞳孔中,楼阁已成废墟,但大火不甘熄灭,依旧顽强燃烧。

转眼十数年已过,谈不上是沧海桑田,但北方的政权却也是经历了三轮的更替。

在东南地带,有山曰“雁荡山”,素有“”海上名山、寰中绝胜”的美誉。其间山水奇秀,在这烽火连天的乱世,也算的上是一处福地。而在江湖中素有名望的黄梅山庄便是位于此处。

时维九月,雁荡山气候虽属温热,但也是黄叶如蝶,一片萧然。因世间战祸多扰,此时雁荡山也是人迹罕至,留空山寂然。

“逶迤傍隈隩,迢递陟陉岘”,山中,隐约传出吟咏之声,但声音却是略显稚嫩,可以听出吟诗之人年龄并不是很大。山路蜿蜒,隐约可见两道人影迤逦而来。

吟诗的是个少年,少年眉清目秀,眼睛却一直东张西忘,显然是个跳脱的性子。“想来谢客来此也是同样的心境。”少年自顾说着,全然不顾身旁老道阴沉的目光。

“臭小子,我易道典籍,连山八万言,归藏四千三百言可曾理解,整天看些无用的诗词歌赋,你这是要气死我啊。”老道士似乎很是气愤,伸手便欲向少年打去。少年一闪身,轻易躲过了老道,反倒是老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师父,你好不讲理,这本《谢灵运集》明明是你费劲心机在王十郎那儿骗来的,还整日拿着书品读,里面的诗句听你整日讲,我都记得差不多了。”少年一脸不平之色,反倒是老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尴尬。少年见此,神色更显愤怒“你从小就给我说,我们门派的武功天下无敌,怎么连几个不会武功的大汉都打不过,被人从汴梁追到这里。”说到这里,少年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咕的叫声。

“师父,我又饿了”少年可怜兮兮得望着老道士,虽然知道他这是假装的,但看的老道还是有些不忍。

“罢了,为师今日就带你去吃顿好的。”闻言,少年面色却有些沮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有客栈可以去偷着吃的。”

老道士大怒:“那不是偷,是我们主动拿来的,懂吗?”说到这,少年面色发红,一脸讪讪的表情,他真的很疑惑,他这个便宜师父的脸皮到底是怎么练成的。他感觉,自己被老道士带在身边,早晚有一天会被他给带坏,好像,上次骗王十郎书的时候,他也参与了。

“黄梅山庄知道吗?”老道问到。

少年这几年随老道走南闯北,也知道一些江湖轶事,对黄梅山庄,也有耳闻。对此,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老道,“黄梅山庄可是江湖中有数的大势力,你难道认识黄梅山庄的那个下人?”

老道突然无言以对,想自己何等人物,在这臭小子这,自己的身份竟然也就是和黄梅山庄的一个下人差不多,想到这,老道竟然有种无力感。“黄梅山庄的庄主,是我的一个晚辈。”老道淡然的说到,神色严肃,与平时大为不同,竟一时把少年唬住了。

真的假的,少年满是疑惑,但还是硬着头皮跟在老道后面,朝黄梅山庄方向走去。

日渐西斜,前方隐约可见以前连绵数里的山庄。庄山庄方向,飘来青烟,显然,主人家正在准备晚餐。

少年看着前方的山庄,颇感惊异,“这不是按《周易》卦爻的布局吗?”老道士看了他一眼,“小子眼光不错,这黄梅庄园还是为师为他设计的避难之地,没想到他宁死不往,反倒是他的后人借此庄园博得偌大家业。”说到此处,老道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脸遗憾。

少年也不多言,虽然平日里他总是和老道士斗嘴,但他知道,老道士是有真本事的人,也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往事。他曾亲眼看到,老道士和人在北方荒漠比斗,结果方圆数里的黄沙一夜间重现生机,化为勃勃绿洲。他从未听说江湖中曾有人有这种本领,这近乎神迹。

黄梅山庄门口,一老一少站在那,老道士脸色铁青,而少年面色略带揶揄。原来是刚才,老道士来后,直接叫来看门的小厮,让他去叫他们庄主出来,结果小厮一脸鄙弃,将他们赶了出去。老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今日头一次被一看门小厮赶出门外,这确实让老道有点恼羞成怒。

“看你一身破旧的道袍,一脸乞丐相,不找人把你乱棍打出去就不错了。”少年心道。看到老道士铁青的脸色,他最终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这可怎么办,连门都进不了。”少年一脸沮丧。

这时,老道士突然笑了声,“等会就有人出来迎接我们了。”还不容少年质疑,黄梅山庄的大门突然打开。

“不知是祖师到来,落丘怠慢了。”话音刚传来,便间一道人影匆忙从山庄内赶出,伏地而拜。

少年虽知老道本领通天,但他从不在普通人前显露,结果他们处处被人冷眼相看,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后面,只见那个看门小厮跪在地上,身躯发抖,少年只觉得好笑,但却并无人再提及此事。

当夜,果然如少年所愿,黄梅山庄庄主黄落丘命人做了丰盛的晚宴,来招待这一老一少。

但是,当老道士介绍少年是他徒弟时,黄落丘看他一脸怪异,少年听到这个大名鼎鼎的庄主竟然叫老道祖师时,也是一身的不自在。所幸,黄落丘妻女并不在庄中,言语间没什么顾忌,最后也是宾客尽欢。

但是,少年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和六年前老道离开时一模一样,那年,他才十岁。

老道言语间流露出的托孤之意,更是使少年心神不属。这让他隐隐感觉到,这次,应该是老道有意来到黄梅山庄的。

入夜,少年迟迟不肯入睡。“谁?”门外突然穿出轻响。“你个臭小子,果然还没睡。”

烛光亮起,显出道士苍老的脸,少年突然下了一跳,比起刚刚晚宴的时候,老道的脸色无疑苍老了许多,就像是被人吸干了血,颧骨高高凸起。

“师父,你别吓我,你没事吧?”少年语气慌张,完全没有了昔日的俏皮洒脱。

“哎?”老道不说话,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盒子打开后,露出一块方形美玉,玉质温润,在月光下发出荧荧宝光。在玉的一面,隐约可见八字小篆,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少年拿着老道留下的和氏璧,心中一片茫然。脑海中还不断回荡着老道士的话。

“你本是后唐太子李重美之子,当年,你祖父本携全家人自焚于宫,我见你年幼,不忍看你葬身火海,所以将你救了出来,并顺手取出了和氏璧。此行,我祸福难料,今后海阔天高,我或许再也无法约束你,未来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下去了”

后唐皇孙,后唐皇孙……少年心中一直念叨着,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一时间,他的心中充斥着的,满是对人生的迷茫。此刻,他突然感到了天地的广阔,而他自己,就像是一只蝼蚁,伏在天地之间,挣扎求生。

和氏璧在他手中,发着温热的光。蓦然间,一个“易”字出现在他的眼前,少年仿佛看到了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光芒,这缕光芒是那么的纯粹,很快,少年感觉脑袋异常沉重,就这样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这时,一缕晨曦之光,洒向了大地,紫气缓缓升起,在远处山巅形成浓郁的紫色光晕。

这时,天地之间,原本散乱的的紫气,好似流水一般,汇聚向了黄梅山庄,黄梅山庄本是三爻重叠,八卦布局,此时,若从远处看来,黄梅山庄好像一组八卦图,在缓缓转动。

此时,寄宿在黄梅山庄的少年却一脸痛苦。睡梦中,他感到一场大火正慢慢向自己涌来,却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他听到大火中的低语:“你本皇子流落民间,便叫你聆尘吧。”火势越来越大,最后楼台轰然倒下,聆尘一惊,突然睁开了双眼,刚欲起身,竟感觉到身体一阵疲惫,差点再次跌倒在床上。

聆尘眉头紧皱,自己身体虽然是有些瘦弱,但从小习武,一向健康的很,怎会有如此感觉。这样想来,聆尘忽感大脑清醒无比,平日里的诸多疑惑竟一想便透。抬头望去,窗外数百米树上的残叶清晰可见。

“这……”聆尘想到了师父曾经提起过的佛门六神通。“这难道便是天眼通?自己已经进入炼精化气境界吗?难怪身体虚弱异常。”这样一想,聆尘便感觉大有可能,不禁有些欣喜,据师父所言,修至炼精化气,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高手了。

这时,聆尘又想到了天眼通,只感觉似乎把握到了周围各种能量的流动,感到了秋临大地的萧瑟,以及天地运行的某种脉络,越想越是痴迷,让聆尘不禁沉浸在这永无穷尽的宇宙规则之中。

聆尘身上的气息渐渐消失,身旁的和氏璧却隐隐透出紫色,原来,因和氏璧的缘故,导致了紫气的聚集。

天地间紫气逐渐消失,和氏璧发出一道紫芒,没入聆尘的额头。

聆尘只觉从未和天地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只想永远这样,与天地共存,冷漠的看待世间万物。

这时,似乎有一道紫色光芒划破天地,就在这一瞬间,聆尘记忆回归,惊起一身冷汗。

原来,他第一次使用天眼通,竟然做到了神游天地,险些踏入练气化神的境界。但他堪堪进入炼精化气,此刻精、气皆不充足。若不是有和氏璧阻拦,他恐怕就已经精神死亡,融入天地了。

聆尘庆幸的看了一眼和氏璧。想来还不知自己因何一夜之间进入炼精化气之境,便想到师父所教的推算易术命理之法,直到今日,终于可以施展。

聆尘随意取出四十九根蓍草放在桌上,将其分两成撮,分置于桌上左右手端。象征天地两仪。据他师父所言,这是真正的蓍草筮占法,以三易为基础,可算世间万物,最主要的是这蓍草的不凡,据说传自远古。没想到,老道竟把他留了下来。

才刚开始,聆尘便颇感吃力,心神损耗严重。但这蓍草筮占法却是不凡,一会便叫聆尘推出了一点东西,再加上自己的猜想,事实已经不远。

想来便是师父怕此去无归,再加上六年前无故离开,将自己丢在客栈,吃了诸多苦头,心生愧疚,遂用自身精纯的真气,打通自己的奇经八脉,引和氏璧中的先天一炁入体,使之在十二经中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便是指先天一炁,是宇宙中最初始的能量。老道游历多年,也只是在和氏璧中发现了一道先天一炁,但当时他早已经练气化神,先天一炁对他效果不是很大,一直留到今日。本意便是留给聆尘,使之进入炼精化气。但以前聆尘身体未发育完全,先天一炁又是宇宙中最初始的能量,若是使用先天一炁使他踏入炼精化气,身体中精气必然不足。但此行紧急,老道再也顾不得,便早早用先天一炁为聆尘打通全身脉络,然后用自己精纯的真气将聆尘硬拉入炼精化气中。这样做的后果无疑弊端很大,首先便是聆尘元气不足,需要炼化大量精气,但还须元精与元气合炼,化为轻清无质的精炁相合之物,始能随河车运转,炼成丹胎。其次便是心境不稳,江湖中其他人修炼内力,称之为“走火入魔”,刚刚聆尘险些化入天地,便是如此反应。

聆尘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状况,不禁苦笑。如今,自己的身体竟然还不如以前,只是易道修为精进了许多,天地万物的运转在他的眼中愈发清晰。

聆尘取出公输箧,将和氏璧和蓍草收入其中。这公输箧,还是老道士在公输家的一个老朋友特地为他制作的,除了经过本人允许,任何人都无法将之打开。

这是,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自己醒来这一折腾,日已上三竿。黄落丘便派人叫自己去吃饭。其实聆尘精气损耗过度,早已饥饿难耐,匆匆洗漱过后,便跟人出了屋子。

走到屋外,便见一条悠长的小路在寂静的落叶中蔓延,却是不见出口。聆尘早知黄梅山庄布局奇诡,自有规律,也不是很着急,任由下人带路。

果然,不过百步,便见一座假山静静地立在湖水中心。湖面,零散的铺着些枯黄的落叶。湖边楼榭飞檐翘角,空灵精致,几只小雀停落其上,见有人来,便一哄而起。

见此,聆尘心情好了许多,他本是开朗的性子,只不过得知自己身世,一时难以接受,这才有厌世之感。

天高日晴,聆尘不禁想到梦得的诗句“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甚有同感。他突然想到,世间是事物总是如此,有美有丑,有善有恶。这些,无不符合易术阴阳对立统一之规律。而万事万物,总是处于易与不易之中,就如同他和刘梦得,触同景,念同感,却非同一人吧。

又行数百步,这才见到黄落丘。

两人都比较尴尬,不知如何称呼对方。还是聆尘先开口叫道“黄大叔”。这才落座,解了尴尬之局。

“聆尘,再过几日便是“万剑同流”之日,我收到祖师消息,暂未前往,只是让庄中老人带着弟子们先行,这才使庄中略显冷清,不过一会我也要赶往这万剑同流之地,不知你是留在庄中,还是和我一同前去长长见识?”早饭过后,黄落丘留下聆尘问道。

“万剑同流?”聆尘疑惑,他也算是在江湖上厮混了许久,但却从未听过。

见聆尘疑惑,黄落丘了然,对于聆尘,祖师也曾嘱托与他,让他多加照料,所以他也知晓聆尘的一些经历,这万剑同流只在各门派见流传,那些江湖散客知道的并不多。于是便解释到:“这万剑同流是正道门派间的一次聚会,每十年一次。天下间用剑的门派,只有蜀山和剑宗最为鼎盛,这万剑同流本是这两门间的切磋比试,但自从魔门入侵之后,蜀山和剑宗便借万剑同流之机,聚集正道各派,共同商讨反抗魔门事宜。到今日,也不知是第多少次了。”

“原来江湖上还有这等事情!”聆尘只觉以往对江湖只是所知甚少,不由产生了兴趣。“好,那我就和大叔去见识见识。”

黄落丘见此,对下人吩咐到:“快去准备些盘缠,再备两匹好马,一会我们就出发。”

不久,便有人备好马匹,盘缠,聆尘仅带了老道留下的公输箧,就随黄落丘出了庄门。

遂不知,这一走,聆尘真正开始了他漂泊江湖的生活。

万剑同流虽然仅仅是以剑论武,但却也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盛事。

蜀山和剑宗均位于巴蜀地带,然而这万剑同流之地却是选在中岳嵩山。北魏时,南天竺达摩曾在中岳少室山建立少林寺,距今虽仅四百余年,却已然成为天下武学圣地。而达摩所著《少室六门》、《释菩提达摩无心论》等书籍,已经超越武学,近乎于道。

而聆尘,得知目的地竟然是嵩山后,却是有些黯然。

嵩山以西是洛京,曾经见证着无数皇朝从繁荣走向毁灭,包括十几年前的李氏后唐。

洛京西靠秦岭,东临嵩岳。自古便有“八关都邑,八面环山,五水绕洛城”的说法。当年,后晋大军压境,而后唐副使杨光远、大将安审琦杀掉主帅张敬达,举全军投降了石敬瑭,内忧外患之下,末帝李从珂万念俱灰,带着传国玉玺家人登上玄武楼,自焚而亡。

想到这,聆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以往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段历史,只觉在这乱世,朝代更替频繁,一朝覆灭,只是寻常之事。而今竟然得知,这覆灭的后唐,竟和自己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便再也无法漠视这一切,却也谈不上有多么悲伤,只感到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背嶪太山之崔嵬,翼举长云之纵横。”这时,耳边传来黄落丘的吟唱,将聆尘从纷繁的思绪中唤醒。“没想到黄大叔这么大的年纪,竟也有这等情怀,这‘谪仙’李白自创剑宗一脉,也算是一代宗师了。”聆尘跟随老道多年,对古文典籍也是多有研究,听出这是“诗仙”李白的《大鹏赋》,再想到江湖中关于李白的传闻,不禁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闻言,黄落丘一愣,然后突然一笑,对聆尘说到:“你从何处得知剑宗一脉是谪仙所创?”“自是听江湖人士闲谈时说起的。”聆尘曾在客栈做过驿卒、小二,对江湖中事多有耳闻。

“江湖传言不可全信,你可知赤霄剑?”黄落丘反问。“自是知晓,汉高祖便是仗此剑斩白蛇,揭竿而起,创下不世大业。”聆尘答道。“这赤霄剑便一直为剑宗所掌握,只有由剑宗选定的天命之人,方可掌控此剑。”黄落丘的话使聆尘一阵呆滞,这时,又听黄落丘继续说道:“剑宗已知历史便在先秦,但追溯其起源,那一定更加久远。”

聆尘觉得自己以往感觉很熟悉的江湖竟是这般神秘,一个门派,竟然可以干预世间王朝的兴衰更迭,这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见聆尘一阵出神,黄落丘不由说道:“这世间之事,远比你想象的要神秘,像我,也就有资格知道那些传承古老的门派世家露在表面的事情,只有像祖师那样,武力通玄,才可以知晓一些真正的秘密。你作为祖师的弟子,以后自然成就非凡,祖师这一脉,每代虽然只有一个传人,可每一代传人,最后最差的都是一代宗师,等你以后成为宗师,这世间的秘密,已经基本没有可以瞒住你的了。”

“一代宗师!”聆尘心中骇然。他不知道这个在江湖中也颇有名气的庄主,为何对自己做出这么高的评价。他记得师父曾说,他这一脉是按道家最正统的修道法门,须经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四大境界,只有达到炼虚合道境界,才称得上是一代宗师。而自己堪堪达到炼精化气的境界,便感觉到前路渺茫,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再进一步,而且还要随时担心自己元精不足的问题。

而大宗师境界,想想就让人感到无力。

不觉间几日的时间已过,聆尘两人已从吴越出发,跨越南唐,进入了后周所属的庐州地界。

接连几日的长途跋涉,聆尘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但对身体中“气”的感应却是越发的敏锐。

道教大宗师葛洪认为万物生命状态的延续来自于“气”的贯注,“气”的流转是万物生灭的根本原因,他将这种流转的过程称之为“化”。

而聆尘,正逐渐感受到“化”的某种轨迹。

这几日,聆尘不断地运用蓍草筮占法,在路途中趋吉避祸,一路上虽山贼横行,但这两人却极少遇到,省去了许多麻烦。

又是一日黄昏,暮色渐深。四周却了无人烟。

“看来今晚又要露宿荒林了。”聆尘抱怨道。但是对这种生活,他却早已习以为常。黄落丘闻言洒然一笑:“我等江湖人士,本该如此,浪迹天涯间,以天地为师,江河为友,好不快活。”

经过几日的相处,聆尘可以看出,这个黄大叔是真正洒脱的性子,对于这一点,聆尘也是十分钦佩。

“黄大叔,反正今晚注定露宿荒野,不如就此停下,请大叔指教一下小子功夫。”聆尘自踏入炼精化气之后,以往不能理解的武功招式,突然间明朗了许多,这几日闲暇时间,也有练习,故而有些手痒,想与真正的高手切磋一番。

“好啊我到要看看祖师所传的武功有何不凡。”黄落丘虽称老道为祖师,可他这一脉却从未得到老道真传。

“最近我习得师父所传的一套掌法,一套步法,请大叔赐教。”话音刚落,聆尘还未下马,便一掌向黄落丘拍去,“接我第一掌‘乾为天’。”

黄落丘只见一掌袭来,如飞龙在渊,掌势隐而不发,却有飞天之势。当即打起精神,不再小觑。但黄落丘毕竟成名已久,一身武功虽算不得精深奥妙,但是胜在内力雄厚。聆尘一招‘乾为天’便被黄落丘随意一掌挡住了去势。聆尘见此,并无沮丧之意,而是飞身下马,引黄落丘跟随而下。

此时太阳仅剩一缕余光,丛林寂寂。只见聆尘步伐怪异,只一瞬,便落至黄落丘身后,又是一掌拍出,这一掌为‘坤为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黄落丘只感到背后掌力绵绵不绝,心中不禁生出错觉,这一掌包容万物,无论如何也是破解不了。刚生此念,心中便是一凛,利用丰富的武学经验,巧妙的躲过了这一掌。随之便是一指指向聆尘胸口。

这一指来势迅急,相隔尚远,聆尘就感觉到指尖力道之大,并且凝而不散,如附骨之疽,随自己身形而动,若是挨实,恐怕五脏六腑皆会被震碎。匆忙间,他再次施展禹步。

复前右足,以左足从右足;又次复前右足,次前左足,以右足从左足;再次复前右足,以左足从右足。连走三步,将禹步囫囵走了一遍,堪堪躲过黄落丘一指。

“不打了,黄大叔,你就一掌一指,就把我这几天学的本事都逼出来了。”仅仅几招,聆尘便已气喘连连。

“你这招式倒是精妙异常,但你力量太弱,发挥不出他的威力。并且,你的身体如此孱弱,很多招式无法驾驭,祖师临走前也没有告知你身体问题的解决办法,这样子下去,你只会越来越虚弱。”黄落丘也是罢手,对于聆尘的身体现状,也是无能为力。

反而聆尘豁然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地间气的变化,自有其规律,等我把握住这种变化规律,身体的问题估计也就解决了吧。倒是这套掌法,共八掌,彼此间循环往复,环环相扣,如今我只学会两掌,让黄大叔见笑了。”

黄落丘不言,只是愈发感到这套掌法的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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