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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海贼王》第五章 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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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里,胡松奇呆在自己的东院第三进里打磨着子弹筒。.

昨晚酉牌一到,四名鸟统伍长就回舟山军营,那名被胡松奇偷拆了扳机上一片精钢片的伍长并不知道自己的鸟统已经被做了手脚,不过回到军营后自然会发现,到时再如何怀疑也很难怀疑到胡松奇身上来。

鸟统的制造及装卸在此时仍是一项高深的技术,在胡松奇所看的那本《筹海图编》手抄本,郑若曾记载着:在此时能仿制出佛朗机鸟统的匠户,穷尽东南三省,只找出两个人。而能仿得十足十,特别在扳机功能及火药筒上不相上下的匠户,是一个都没有。

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出。胡松奇是知道这一点的,在这个时代里,一切人才,都削尖了脑袋挤科举,更是把一部数万字的论语读出花来。千几年来,由上至下,从庙堂之内到江湖之远,都在强调着《论语》里的价值观及做人道理。

鸟统制造属匠户机巧技术,这个时代的真正人才是不会把心力放在这技术上面的。

像戚继光那一队此时正在名扬东南的鸟统队,所有鸟统均是从吕宋军火商的手中买来,基本上不能自给自足。这一笔采购鸟统的钱,就花去了胡宗宪手中不少军晌。

胡松奇闲时看过玛利窦札记,这书令胡松奇有着几分羞愧、几分不忿。

文化现状并不是胡松奇最为在意的一点,而是玛利窦到达东方的途径:自欧洲到印度,西方殖民已经遍地开花、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葡萄牙此时已经在印度的果阿牢牢站住了脚跟,澳门与台湾正是他们的第二个战略目标。

有着一群西方官方海盗纵横四海,玛利窦才能稳稳当当踏上澳门,走入广州,带着几分陌生与敬仰的目光,从容打量着东方的黄金帝国。

“有只小鸟掉下水,掉下水……”洗净石膏,胡松奇哼着歌,快乐无比看着他所浇铸出来的子弹筒,虽然有着一半不能成形,但剩下一半能用的,已经让胡松奇满足了。

‘叮,’剪去子弹筒模上的水口,胡松奇把一颗颗不成形不合格的子弹筒模挑出,扔在一边。

胡松奇这子弹筒直径有两公分,长五公分,并不是后世的步枪子弹,而是后世十九世纪初时美国西部十分流行的猎枪子弹,这种子弹有着三个好处:一是子弹筒能反复使用,二是鸟统的枪筒一样能使用得上这种子弹,子弹直径及长度就是按着现在鸟统枪筒的比例及承受能力来制造。三则是弹头只需要用铅块把子弹筒塞上便可以。

在此时,胡松奇并不奢望自己能制造出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改变世界战争模式的武器,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是没可能在短时间里实现,而这个猎枪子弹筒的成形,已经令胡松奇快乐无比了。

石膏模在没有抽真空机的拉力下,倒出来的子弹筒模自然有着许多不能成形。成形的子弹筒,上面也带着无数的小铜珠,这是石膏浆在浇蜡模时含有气泡,仍是因为没有抽真空的原因。

用生铁锉子把沾在子弹筒边上的铜珠一一锉去,再用沾了砂粉的棉布,穿过子弹筒,把筒里打磨得光滑如镜。

“大功告成。”胡松奇打磨完最后一颗子弹筒,举起这颗子弹筒,照向天空。目光穿过这个小圆筒,筒外的天空余晖灿烂。

在胡松奇打磨着子弹时,胡府上下正在传着两件事,两件事均与胡松奇有关,一是他昨天在两名丘八哥面前,把雀儿给圆房了。二是今天早上到胡松奇在东院里干的事。

舟山军营。

当胡松奇把最后一颗子弹筒当成望远镜望向这片明朝的天空时,西院七姨太中午写的一封信,已经递到了舟山军营大帐,徐渭的手上。

信是快马加急递到的舟山,徐渭先把信看了,哂笑一声,递给了胡宗宪,没有说什么话,挥开了袖子,径直往帐外走去。

徐渭一向如此,胡宗宪不去理会他。

胡宗宪静静把信看了,信里没有评述半句,只是把这四天来胡松奇一切古怪的变化及做法,一一说给胡宗宪,并要胡宗宪做个决定……

市舶市的二十万匹丝绸生意早在六天前已经敲定,而二十万匹的丝绸织造,织造局也已承包给了胡松奇,由胡松奇出工场、机户及机杼织造。这也原本是胡宗宪与太监李玉义说好的,但此时问题就出在了胡松奇身上。

六天来,胡松奇除了三天把自己关在门里,昨天与今天又只干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关于织造一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如信里所说:不曾出门视看工场机杼,更不曾有一机户上门相商。

七姨太的心思胡宗宪是知道的,她的哥哥是杭州第一丝商吕钟成,他之所以能富甲杭州,正是因为织造局的宫廷织造由他一人承包,给织造局织造丝绸的最大好处便是不用缴税,虽然其中利润得一层层分成,但最后流入织造商手中的利润仍然有着一到两成,这已经足以令吕钟成富甲一方。

这一次市舶司重开的第一笔生意,居然完全没有吕钟成的份,连一万匹的织造都分不到。其中自然有着胡宗宪在作梗,也有着太监李玉义在献殷勤,李玉义他不能不献殷勤,最终这二十万匹的丝绸,还需要胡宗宪的战船护送。

这一来,便令吕钟成在暗中与胡松奇较起劲来了。

只是七姨太这一封信,仍是看得胡宗宪脸色铁青,‘哼’了一声,把信丢回案上。他不指望这个儿子能明白他的心思,只希望他能好好把交待的事情办好了。若胡松奇这次办砸了,不但这批战船急需装备的佛郎机炮钱银不能到位,而自己也会背上插手织造局生意的骂名。

佛郎机炮的这笔钱,内阁与户部是指望不上了,去年来申请这笔钱的几道奏疏,次次都由内阁直接打回,上面批朱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郑若曾正在文案上给胡宗宪起草着上报战功给朝廷的奏疏,胡宗宪的奏疏一般都由徐渭及郑若曾两人来写,像这类只需给户部及内阁过目无需过多华丽词藻的报战功奏疏,徐渭懒得执笔,执笔便是郑若曾。

“伯鲁。”胡宗宪执起信,递给郑若曾。

郑若曾放下笔,站起来双手接过,认真把信看了。看到一半,便知道胡宗宪给他看信的原因,问道:“部堂,这里现在抽得出人,要不让我回去帮衙内张罗一下?”

胡宗宪点头:“织造的事,你不懂,我不懂,松奇也一样不懂。去了杭州,你让松奇找吕钟成。该如何做,你便宜去办。记住一件事,这一笔钱,小阁老是不渗和,其他想分一杯羹的,你想办法让他们打消这个想法。”

郑若曾双手把信递回给胡宗宪,点头道:“明白的。”

“若国库充盈,何至于此。”胡宗宪把郑若曾递回来的信笺揉成了一团,颓然坐着。昨天兵备副使于德昌、参将刘显败倭于安东,胜利得十分及时。自五月倭寇进犯扬州、徐州,入山东境以来,几乎天天有寇情,此时胡宗宪眼睑下垂,眼下一圈乌,眉宇间暮气浓郁,坐在军帐中的太师椅上,有着一些心灰意冷。

杭州,总督府。

“三舍,三舍……”胡七急急忙忙从二进院落里跑进来,那双罗圈腿跑急着了后跟打前跟,几步一个踉跄,过门槛时绊了一下,差点扑到了地上。

听到胡七喊得急,侧房里正在绣帕儿的雀儿手里拿着针线跑出院落,问正急急忙忙跑来的胡七:“什么事?老爷回来了?”

胡七在院落里站好,喘了几口气,抹着汗道:“南院厅堂里来了宫里的人,找三舍。”

雀儿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定是织造局的李玉义喊了随从太监来找胡松奇。这三郎官人这几天从没听他讲过关于织造一事,也没见他去联系任何机户,这种买卖,换作是谁都会紧张,也只有这位没心没肺的三郎官人才会如此不在意——

像今天,居然学起匠户的技两来,若让老爷知道,又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所以雀儿一见胡七跑得这么紧张,心里就想着是否胡宗宪回来了。也只能是老爷回来了,才能制住这越发无法无天的三郎官人。

雀儿‘哦’的一声,瞟了主房一眼,向胡七说道:“刚刚还在院里鼓捣着。”

停了停又说:“你紧张做什么!三郎官人他都不紧张——”

说着三郎官人时,拉长了语调。捻着针线,慢悠悠转回自己的侧房去。

胡松奇已听到了院落里说话,把打磨完成的子弹筒放到床头的匣子里,这才背着手走出房门,问胡七:“胡六呢?”

胡七又擦了一把汗,躬身回道:“六哥在前堂,跟西院徐总管一起陪那宫里人说话。”

胡松奇望着全身跑得汗渍斑斑的胡七,笑眯眯道:“那就先不忙,你去帐房帮我拿五百两银票,我在这里等你。”

“好咧!”胡七应声转身就要跑去。

“不许跑!”胡松奇喊住了胡七。

见他一脸迷惑,便说道:“走着去,不用着急。”

“好咧!”胡七这便缓缓向南院帐房走去,只是背后有人盯着他走路,这路走得别扭极了,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迈步。

“哧”地一声笑声从侧房里发出,躲在侧房里偷听胡松奇主仆对话的雀儿,看到胡七这走路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

胡松奇面现微笑,走到侧房的帘儿前,‘忽’地掀帘进屋。

雀儿手捻着针线,扬脸瞅向掀帘而进的胡松奇,自昨晚回来,她便不再踏脚主房,也不跟胡松奇说一句话。并让小丫环墨玉去通知胡松奇,她打算要赎身出去,当初是六两银子买进胡府,现在她自己出三十两,要把自己给赎了。

胡松奇背着手,缓缓走到雀儿身后,一本正经说道:“一个无价宝,三十两你就想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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