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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青春》009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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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泽湖畔一座占地五亩的农家小院里,建了前后两栋各四间的瓦房,前院不宽,靠左搭了个茅房老张头正忙着为猪添食。旁边一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认真的清理农具。“张伯,老爷――啊,不,舅舅能常住在这里吗?”他瞟瞟老张头小心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来几天呵,你小子就盯上琴儿那丫头了?”

“张伯,你还真有些文彩呢,求你帮我通通气好啵?我......”

“王忠,快点来帮帮我!”内院门口传来琴儿的轻呼,年轻人答应着飞奔而去。

后院的一栋瓦房距前院有四五丈,其间种满了各种各样常人难识的花草,左侧紧靠湖边有几丛水竹,为简朴的房舍平添了几分书卷气。春guang明媚水天一色,一阵微风拂过,略带药味的花香飘过来,似有股甜中带苦的滋味,竹叶婆娑,竹下系的小船随浪起伏。

依云闭着眼睛躺在竹旁的睡椅上晒着太阳,她觉得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离她远去,历历往事浮现眼前挥之不散......

也是春暖花开的日子,那年她十四岁多,偷偷到后山采花时听到了一缕笛声。她沿着笛声寻找,见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白衣胜雪,容貌俊逸,正坐在高高的树杈上,仰着头专注地吹着一管玉笛,似乎沉浸到凄凉的旋律中。她仰慕地望着,一曲终了他飘下树时,更显出身材硕长,风liu倜傥,她刚刚情窦初开,一见倾倒。当时羞红了脸,咬着下唇,两只杏眼忽闪着偷偷打量他。

“啊,真够美的,你是这村里谁家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都快十五了。别叫我小姑娘,娘说不能对男人讲自己的名字,叫我云儿吧。那你呢,,叫什么?”

他想了一下还是老实的回答她:“我叫朱擎天,你叫我天哥好不好?”

“天哥!”她甜甜地叫了一声,朱擎天高兴的呵呵大笑。

“你能教我吹笛吗?”

“你先尽力吸一口气,然后再叫‘乌’这个音直到气完为止。让我听听。”

她于是照做了一遍,朱擎天笑着摇摇头:“不行,你的气息不长又无内力,与其吹个二流笛子不如不吹。我可以教你弹琴,你喜欢弹琴吗?”

“我暂时还不想学琴,三年前我娘过世之后,看到她的琴我就想哭......”她伤心地说。

“云儿,别伤心,我十岁那年父母受害先后过世,十七年了,每逢过年过节,家家欢庆团聚鞭炮鼓乐齐鸣的时候,只有我趴在父母坟前或躲在哪个破庙角落里偷偷哭泣......。”

“天哥!”她为他也为自己放声哭起来。

“别哭,别哭,你哭得叫人心痛。”朱擎天抚mo着她的头劝慰着,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从那后,每当风和日丽后山有笛声传来时,她就会循音而至,有时还带上琴儿。朱擎天常带着她掏鸟窝、拾磨菇;或者捉野兔、抓山鸡。然后教会她如何烧烤,她玩得既开心吃得也津津有味。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他们彼此的心走得越来越近。那半年是她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九月初的一天傍晚,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在宫中当值不常回家的父亲背着哥哥跑进家来,俩人身上湿漉漉的,父亲肩上还扎了一把小飞刀,他一迭连声叫多烧热水,扳开哥的嘴就喂了一些药。直到将哥浸入放了药水的澡盆里泡着他才松了一口气,拔掉飞刀开始为自己治伤。她站在父亲身旁吓得呜呜直哭。“别担心,依云,我和你哥都会好的。赵妈,琴儿,扶小姐回房歇着去!”后来听父亲讲,回家的路上突然遭人偷袭,一连五把飞刀夹着毒弹迎面而来,他连着磕飞四把,但哥不小心磕破一颗毒弹中了毒,他见了心中一慌没躲开第五把飞刀,好在闭气快,又加上下雨毒气无法散开,这才凭着轻功背着哥逃回来。

她心中纳闷,是谁的心肠有这么毒啊?一连三天哥哥神智不清,名医换了一个又一个,送药的朋友来了一拨又一拨,病却毫无起色。父亲不敢耽误只好辞官去川北求医。临走,父亲万分不舍的摸着她的头说:“依云,你这么小我真不放心呀,好在几个家丁武功也不俗,呆在家里哪也别去应该安全,寂寞时学学琴。”

“爹,您不用挂念我,我会照顾自己的。”她心想我有天哥,再也不会寂寞。可是天哥却再也没有来。

开始她几乎天天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树下相候,每次来她都会在树枝上系一根红色或黄色的丝带,可转眼春去冬来她望穿秋水,父兄毫无消息,天哥也杳如黄鹤。她再也挨不住担忧和相思的折磨病倒了,病病歪歪拖到第二年夏天才好利索。一年又一年她有时还是会去树下走走,看着满树随风飘动的新旧丝带,心底掠过无尽的凄凉。

直到第四年的夏初,父亲风尘仆仆带着个年轻僧人和一个一岁多的男孩回到家里。

“依儿,看看,这是你哥的孩子,叫肖风。你看多漂亮!”父亲笑着对她说。她抱起那小不点仔细打量:粉妆玉琢的一个娃娃,一身简朴的布衣,但难掩高贵的气息,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活地转动着,飞扬的眉毛,红彤彤的嘴唇,真是敛尽天地之灵秀。她忍不住亲了他一口。那孩子胸前还挂个约莫两寸大小的玉牌,正面一轮出海红日,反面刻了一颗印章图案,她却不认识篆体字。

“姐――姐。”那孩子叫她。

“错了,是姑姑,你要叫姑姑。”她歪歪头瞪着他。

“姑姑!”孩子顺从地叫道。

“呵呵,他太好玩了。”她好喜欢这个小侄子。听父亲对人说哥哥身体并无大碍,但神智不算清楚,婚后不久出外时走失,他各处寻找二年多到如今仍下落不明,他不想眈误儿媳一辈子,只好带着孙子先回家再想办法。

他觉得父亲很奇怪,带孩子本来是女人的事,他偏偏找个僧人照顾侄子的起居,那僧人法号悟心,大约三十左右,身材魁伟,猿臂蜂腰,目光如炬,整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她心想叫他杀人还差不多,叫他带人不是笑话吗?你看看,光洗个澡就叫人哭笑不得:他将剥得光溜溜的孩子扔进装满药水的大澡桶里不管不顾,她在远处见了吓得急冲过去,谁想那小东西居然能像鱼一样在水里潜下浮上的游,一会儿悟心又将他捞上来放在条凳上又推又捏又拍又揉,那小不点不住声的咯咯笑着。就这样扔下去捞上来十来个回合,侄子洗干净了,悟心却弄得浑身湿透,赵妈实在看不过眼想帮帮手,却遭他拒绝。侄子来了之后,她心情好了许多,无事总去看看他,那僧人从不拿正眼瞧她,见她走来就会远远避开,她听仆人们叫他悟心大师,他却只知她是小姐。逗侄子玩的时间并不多,那悟心管得他严严的,不是让他呀呀学语念经,就是打坐,不会搞错吧?父亲唯一的孙子从小就学当和尚?她十分不解。

父亲回家的第十天,后山传来了笛声,她又惊又喜地见到天哥。他并无多大变化,只是目光中添了些许沧桑。

“依云,你长成大姑娘更漂亮了。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呢。”朱擎天半打趣半认真地说。

“嗯――”她扭扭身子不依的转了话题:“天哥,为什么不辞而别一去快四年?”

“这是你为我系上的丝带吗?”他望望满树新旧丝带不答反问。

“是呵,我想你的时候就到树下走走。”想想这几年的凄苦,她眼中盈满了泪。

朱擎天心疼地拥她入怀,抚着她的背沉思良久,慢慢说道:“依云,我有很多事要做本不打算成家,原以为可以忘了你,三年过去了心仍放不下,为了你我就放弃部分打算吧,明天我去向你爹求婚。不过你爹只怕不会同意。”

“他为什么不同意?”

“你爹肖玉轩并非普通人,他绝对看不起我,有些事对你一时也说不清,如果求婚不允,你敢不敢悄悄跟我走?”

“我不知道。”她垂下眼说。

“你离开爹之后就不知多久才能与他见面了,所以你仔细想清楚千万不要勉强。如果行,我两个月后来这里接你,到时你还拿不定主意,我也不会怪你,仍当你是朋友,只是没有时间再来了。”他接着说:“还有,求婚不允,你爹就会警醒,我不敢再吹笛相邀了,在你的绣楼上可以看到村口的大槐树,两个月后的早上,见到树顶上系有红白布条时就悄悄来这里汇合,千万别惊动你爹,他那天下第一的轻功我可吃不消。”她点点头答应了,这才知道爹有极高轻功,看来朱擎天比她更了解她爹。

第二天,她早早地守候在堂屋帘内,朱擎天果然来到家里,一袭蓝衫气韵出尘,执礼甚恭。父亲开始微笑着让进他来,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她没来由心里一喜。谁想一盏茶毕,朱擎天自报姓名说出来意,父亲不动声色的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客气地说:“久仰朱先生大名未曾相识,先生如此年轻,倒出我意料之外。可惜小女早已文定,实在无法高攀了。真是遗憾啦!”说罢起身,朱擎天无奈只好长身一礼告退。她捂着嘴奔回房内倒在床上轻轻饮泣,不一会儿,琴儿跑进来叫她:“小姐,老爷叫你去呢。”她磨磨蹲蹲的进到书房,坐在小凳上噘着嘴一声不吭。

“后山吹笛子的是这个朱擎天吗?”父亲的话叫她大吃一惊,她不认识似地看着他。

“看什么,你躲在帘后听到我未能允婚就气走了,我能不知?如果你以前不认识他哪会有反映?我知道你喜欢他,看外表他长得也不错,既使他是个贫穷的庄稼汉我也会答应。可惜他是鼎鼎大名的朱擎天,江湖外号朱魔王,是个正邪不分的高手,更善长用毒。仇人遍天下,哪天了账他自己都不敢担保,这样的人哪儿还配娶妻生子。”

她心惊胆颤的听着,实在不敢相信,那么温和儒雅的天哥怎么可能?父亲停了一会又语重心长的说:“依儿,忘掉他吧,好男儿多的是,放出话我们依云要相亲,我得先换个铜门槛,不然踏破了怎么办?”父亲见她生闷气逗了她一句。

她心事重重的回到房间,几天没挪窝思来想去无法抉择。父亲却加紧了相亲的进程。三天两头叫她坐在帘内看人,父亲眼光并不低,确也有容颜胜过天哥的,只是那风度、那气韵哪有像天哥那样潇洒自如?她心里有了天哥的影子,自然谁都看不上眼。尤其是看到那些向帘内偷窥的男子更是恶心不止。后来干脆闭门不出。父亲又找了些能说会道的女人坐在房中轮番劝解,她实在烦不胜烦。有一天父亲严肃的对她讲:“依云,我还要变卖房产四处寻找你哥,说不定十年八年不能回来,所以要为你选个家里富裕又老实忠厚的人嫁了,我才能放心离开。看了这么多,觉得楚州的李若莆附合这些且才貌不俗,你看如何?”“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您。”于是爹不再烦她,紧张地筹备嫁装,而她也悄悄收拾珠宝首饰,打定主意跟天哥走。想到从今后再难看到父亲心里阵阵作痛,因而时时守候在父亲身旁,嘘寒问暖,端茶递水,肖玉轩老怀大慰,以为女儿回心转意。

两月时间转瞬即至,当那天早晨望到槐树顶上的信号时,她怀里揣着小包带着琴儿装着悠闲漫步的样子走出了家门。朱擎天早已在树下相候,“我决定带琴儿跟你走。”她望着朱擎天庄重的说。

“好,快闭上眼睛,我们马上离开。”朱擎天一手抱一个展开功力,很快地掠过山包和原野。一顿饭时间过去他停下放开他们,两人睁眼一看已在车上,随着一声鞭响,马车风驰电掣的驶去。不过半天又换乘船,这才在船上用了中餐,好好睡了一觉。

这样倒换车船日夜兼程二十来天方到了一处占地约莫十几亩的庄院。一条小溪傍院而过,垂柳依依,山花烂漫点缀两岸,叫人心旷神怡。院内仆佣列队相迎,躬身齐呼:“大爷、夫人好!”她羞红了脸,朱擎天旁若无人的拥着她登上阶梯指指厅堂门上的大匾笑着说:“这个庄院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匾上三个金色大字:“依云庄”耀人眼目。

“谢谢。”她满心欢喜的不是庄院,是他体现在匾上的用心。进屋刚刚坐定,四个丫头各捧一屉首饰跪在她身前,她放眼瞧去原来是玛瑙、珍珠、翡翠、纯金首饰各一套,四屉垒起居然就成了一个完好的首饰盒,真是匠心独具。她很是喜欢。朱擎天挥挥手说道:“为夫人准备沐浴。”又转头对她说:“云儿,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后天举行婚礼,安排了四个丫头两个嬷嬷照顾你。使唤起来应该够了。”婚礼如期举行,是一场既豪华又气派的婚礼,可惜没有一个贺喜的宾客,也没有一个长辈出席,不,正确的说是没有一个外人,就连司礼和奏乐也全是下人。

婚后不到一月,朱擎天称有急事匆匆外出,不知所以。这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朱擎天一年中难得回来几个月,聚少离多,她觉得他有很多事瞒着她,她担心他的安危,想念他也想念无法见面的父兄。一年又一年她在等待中性格变得有些抑忧,身体常常不适,也不知为何几年不育,整日里更是闷闷不乐。

直到婚后七年的一天,她在后院水池边观鱼时,父亲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她伏在父亲怀里喜极而泣。父亲叹口气,摸着她的头说:“依云,其实我一直未找到你哥却在三年前就找到了你,幸好朱擎天对你还不错,不然我――”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看你身体不是太好,这里有两粒药丸泡水常饮,一年一粒,吃了会好的。还有这个红色的火焰筒你收好,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危险,点燃它就会有人来救你,千万不能告诉朱擎天。我住得不远但不方便来看你。”

见了父亲她心胸开朗不少,经过一年多的服药调理,她竟然怀孕了而且生下了龙凤胎,朱擎天和她都欣喜莫明。不想毒发,落得凄凉潜逃,隐姓埋名于彭泽湖畔。她的身体不知还能熬多久,听着丈夫的捣药声,惦记两个无法见面的孩子,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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